一想到接下来就要去打打杀杀，江大夫多少还是有点怂：“师父……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
“有办法，有办法我还费劲巴力还训练你们两个干什么！”老何一巴掌抽了过去，一下子把倒霉的江大夫掀出去老远，“别忘了你们接下来要对付的，除了被肖天选洗过脑的五级，还有外面来的怪物！”
收拾完江大夫，老何又看向瑟瑟发抖的梁静波：
“你们两个的能力在他们面前是无解的，但是必须做到一击必杀，不然地下城的强度，撑不住你们的来回手。”
梁静波连忙点头：“知道了……师父……”
老何勾勾手指，又把灰头土脸的江大夫从地上拎了回来，指着他的鼻子说到：
“尤其是你，之前就是因为没有一击必杀，而被对方反杀，要不是你血条厚，早就见你家老祖宗了。现在是一旦不能一招秒敌，被对方拖入持久战，十五分钟一过，就等着导弹来轰吧！”
说罢，老何放下江大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和你们聊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那黄桃罐头呢？”梁静波还惦记着老何带来的奖品呢。
“你们两个对半分了呗！”
分完黄桃罐头，两人又坐上老何的破皮卡车，一路颠簸着回到培训中心。培训中心里又来了一批新的预备航天员，领队一见老何开车进来，立刻点头哈腰：
“何老总好！”
“好个屁，这俩笨蛋差点儿没把我累死。”
老何一脚刹车，打开车门，将梁静波和江大夫踹了下去。
“那个小谁，给这俩货订个回x市的高铁票。”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领队屁颠颠地走了，梁静波和江宇轩这两个灰头土脸、裹着厚棉袄的家伙在整齐干净的预备航天员面前显得特别尴尬。只能裹着全是土的棉袄，灰溜溜地钻进老何的传达室。老何停好皮卡车回来，手里拎着两套新冲锋衣。
“把衣服换了，换好了就收拾东西，赶紧走。”
“师父你呢？”
“我都说了我还得在这里看大门。”老何将衣服往他们两个怀里一扔，“回头见了老肖，就跟他说我很好，别老是跟自己过不去。”
“知道了，师父。”
两人换好衣服，收拾好行李，又坐上老肖的破皮卡车前往高铁站。这一路上的路况很好，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沐浴着阳光，一想到又要回到深深的地下城打打杀杀，梁静波多少有些郁闷。
“师父……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地面上……”
“即便是计划成功，无人机驱散了乌云，通过阳光来让整个地球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老何叼着烟，一脚油门轰得发动机直响，“你们这一代人回不去，你们的儿子孙子，总有回去的时候。”
“我这一辈子看不到阳光，我那两个孩子，一定能看得到。”江大夫伸出手，触摸着车窗外的风，“大的那个，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你结婚够早的啊。”老何呵呵一笑。
“我跟我对象是高中同学。”
一说到对象，梁静波多少有些郁闷了，他同样将手探出车窗外，问了一句：
“师父……我们回去之后，如果遇到事的时候撑不住了，是不是可以回来找你……”
“别来找我，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老何哼哼唧唧地一转方向盘，又差点没把梁静波甩出去，“不要忘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任何脱离了人民群众的事物都不长久，肖天选和他的那些个徒子徒孙也一样，离开人民群众，他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一脚刹车之后，他将车停在高铁站下客区。
“相信你们的队友，同事，还有周围每一个人。”
说罢，他打开车门，再次将这两个家伙踹了下去。
目送老何离去，梁静波和江大夫拖着行李箱，刷脸进了高铁站候车大厅。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两个干脆找地方坐下来，梁静波很想打开行李箱，拿出一罐黄桃罐头尝一尝，最后还是忍住了。
还是给孩子留着吧。
另一边，江大夫开始给老婆孩子打电话报平安，看着他有家有孩子的，梁静波多少有些羡慕了。
“那两个小兔崽子……我一不在家就干仗！”江大夫挂了电话，一脸的生无可恋。
“孩子嘛，都这样……当父母不容易。”
“是不容易啊……”梁静波的话似乎触动了江大夫的心事，他长叹一声，抓抓头发，“我家那个老祖宗……它不折腾我……就会折腾我儿子……与其这样，还不如来折腾我好了……”
一想到江大夫那可怕的返祖现象，梁静波不由得一哆嗦：“就连老何也没办法么？”
江大夫无奈地摇摇头：“老何跟我说，他试着联系了一下我的那个先祖……第一，它脾气不太好，第二，它说，我一旦走了邪路，就将我即刻销毁……”
“这也忒狠了吧！”
“更狠的还在后面……它一直想吞掉我的意识，然后找那些妖魔鬼怪去干仗，简直就是个大号的平头哥……要不是看着老何的面子……”
这都什么克苏鲁剧情啊！梁静波在内心深处大喊，但是只能拍拍江大夫肩膀：
“没办法，为了你那两个儿子，你只能忍了。”
正说着话呢，老何居然又急匆匆跑进候车大厅，拉着梁静波就走：
“你赶紧跟我来！有个人想见你一面。”
梁静波只能急急忙忙跟江大夫告别，然后被老何拽出了高铁站，塞回到那辆破皮卡车里。
“师父，到底是谁想见我？”
“你大舅子！”
“啥？！”
见梁静波又是一脸懵逼，老何也不管他，挂了高速档，一脚油门开得飞快。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有件事情我必须趁现在跟你交代清楚。”
“啥事？”
“江大夫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那个老祖辈——它只想收拾地面上的那些怪物，根本不在乎人类死活！”
“师父，那东西到底有多可怕？”
“有多可怕？人类在它眼中就是一窝蚂蚁，某天蚂蚁窝里跑进来几只蟑螂，它打蟑螂的同时，很有可能连带着把蚂蚁窝给打散架！”
老何几乎将他的破皮卡车开得快要飞起来了。
“万一——我说万一，江大夫真的收不住了，还得你帮忙摁着！”
梁静波立刻吓得大叫：“那么可怕的东西我可摁不住！”
“谁让你教他入静了！”老何气得直骂娘，“你们两个……他坑你你坑他，简直就是互相坑！坑死拉倒！”
老何开着破皮卡车，风风火火地冲下柏油路，沿着一条土路吭哧吭哧地往前开，一直开到一个湖的湖边停了下来。
“你大舅子找你。”
说罢，他打开车门，又一脚将梁静波给踹了下去。
梁静波还在一头雾水呢，老何开着皮卡车一溜烟，跑了，把他一个人给晾在原地。他左右一瞅，只见湖边站着一个人，背着双手，一身蓝色粗布衣服。
看着那人影，梁静波顿时炸了毛——湖边的人，正是那个把他封印在镜子里的道士！
他拔腿就跑，不料唰地一声，那个道士风一般飘到自己眼前，拦住去路。
“你跑啥啊！”
“我不跑，等着你来收拾我啊！”
梁静波又是一个转身，无奈道士还在眼前拦着去路。
“你误会了！我们这是在救你！”
“救我？坑我还差不多！”
“误会……都是误会……”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道士慢慢地说，“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慢慢说完……”
梁静波连忙后退两步：“事先说好啊，你可别动手。”
“行行行……我不动手……”道士坦然地对梁静波双手一摊，“你看，为了跟你好好谈谈，我什么法器都没带。”
见道士态度诚恳，梁静波激动的情绪暂时平静下来，但他仍然不放心，又后退两步。
“事情是这样的……如果你再在那个洞里沉睡下去……很有可能……会变成一样非常不好的东西……”
“啥？”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师父临终前交代过，只让你睡一千五百年……我们觉得时机到了，而且再不喊你你就会被人类发现，于是就把你喊醒了。”
梁静波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原来……你们和刘伯温是一伙的！”
道士一脸崩溃的表情：“刘师叔也是拿你没办法啊！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梁静波继续一脸懵逼：“啥？”
“杀了你，你身上的东西一旦外溢，后果不堪设想，不杀……随着时间慢慢变异……”
他的话把梁静波给气笑了：“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样投鼠忌器？”
道士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因为……你同时还是另外一个人……”
猛然间，梁静波脑子闪回了自己入静之后，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还有那梦境的碎片。
在梦里，他和沈妙璃结婚，沈妙璃喊他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包括醉酒后滚床单的时候也是……
“难道你说的就是……”他难以置信地又后退几步，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上。
道士揭晓了最终答案：“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叫濯清的人……他是你的前世……”
“我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梁静波绝望地摇摇头，他最早的记忆，就是自己一睁眼，地上全是人类尸体，他被一群道士围追堵截，打斗一番之后两败俱伤，找了个洞躲了起来。
后来，没人找他麻烦，他就为祸四方，搅得元大都周边不得安宁，直到被刘伯温封印在地下，又被眼前这个道士封印在镜中，摁进了一个死人身体里……
如今，他是顶着这个死人的名字和身份活着的。
“我们试过很多方法让你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但是一点用都没有。”说到这儿，道士也是一脸绝望，“到最后，大家都放弃了，只有我师妹……”
梁静波的胸口毫无征兆，猛地一痛。
“你师妹……就是……”
“我师妹，就是沈妙璃。”看着濒临崩溃的梁静波，道士又补了一刀，“濯清……是她的丈夫……”
沈妙璃拿他当替身，某种程度来说，又不是替身……想到这里，梁静波绝望地捂住了脸。
“我到底……是谁……”
“我知道你难受，但有些事，必须趁现在把话说开，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道士毅然决然地说：
“濯清和我师妹，两人本来琴瑟和鸣，但是有一天，他突然不辞而别，撇下我师妹一人。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然后，变成了你……”
梁静波耳边，不由得回响起沈妙璃酒后那句痛苦的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说走就走……
第一次见面，她拿着剑，架在他脖子上，说的也是这句话。
“琴瑟和鸣突然变成一方的说走就走，换成谁，谁都受不了。我师妹因此元气大伤不说，修为也一直往下掉……”
“濯清为什么会死……他为什么会变成……我……”
道士又长叹一声：
“他的死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同时也做了一个巨大的局，但是随着他的陨落，没人知道他谋划了什么，但我总感觉，和你身上的东西有关。”
说罢，道士伸手往梁静波身上一指，在他的周身，泛起一片白色波光。
“那面镜子，它是封印了你，但同时也保护了你，让你身体里的东西维持在一个平衡稳定的状态。”
梁静波不由得捶捶自己疼痛的胸口：“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你让我好好想一下……”
“时间来不及了。”看着梁静波崩溃而混乱的表情，道士一脸悲悯，“比你处境更危险的，其实是我师妹，你这个坎她过不去，她迟早会法力尽失。”
顿了顿，道士又说：
“你就是她的情劫。”
说罢，道士转身，背着手踩着一缕青云飘然而去。梁静波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老何开着车，停在他的面前。
“喂，上车！”
见梁静波怔怔地站在那里，不为所动，老何啧了一声，摁摁两下方向盘上的喇叭。
“走啦——”
梁静波恍恍惚惚地上了老何的破皮卡车，一路无话，垂着自己的脑袋，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老何不耐烦地伸出一只手，给他脑袋上来了个脑瓜崩。
“有什么话，找你媳妇，说开了不就好了！”
梁静波捂着脑袋，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师父……我根本想不起来以前的自己……我还是以前那个自己么……”
“当然不是了。”老何斩钉截铁地回答，“在我眼中，你就是你，与其陷在过去的那些狗屁倒灶事儿中，不如跳出来，往前走，往前看。”
老何的话，冥冥之中点醒了梁静波。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似乎听见了星空的低语：
想做到这一点，你就必须躬身入局，而后亲身出局……不如此，你就不能洞悉事态内核，而不出局，你就不能回看全局概貌……
“我明白了，师父。”
老何哼了一声：“明白就好。”
梁静波轻轻攥紧拳头，他看着车窗外面不断后退的群山，家长里短，儿女情长，还有即将面对的战斗……每一样对于他来说都不轻松，但是每一样都需要他去躬身入局，去解决，去面对。
他得回到x市，去找沈妙璃。
那个心结，他必须找沈妙璃当面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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