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下沉了约有一二十米的高度，赵言忽然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紧接而来的变化令他明白这不是错觉。
“扑通”一声，他显化而出的身体在砸落在了一片实地上。
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的环境，一股刺鼻的臭鸡蛋味就随着呼吸冲入了他的鼻腔。稍一分辨，赵言立刻断绝了口鼻之间的呼吸。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了。也明白外间那几具尸体上防化服的由来。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这个矿坑中，就有他们想要寻找的那种神秘晶体。
只是cIA的那帮家伙效率还真挺高啊，居然这么快就找到目标了！
脚下的地面轻微的晃动了几下，巷道顶上也随之掉了些煤屑粉尘下来。赵言有些庆幸自己的果断，透过这么厚的地层，能量还没有完全衰竭，上面那场爆炸的威力可想而知。
等震荡过去，一切安静下来，赵言开始仔细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黑暗并没有对他的视觉造成多大的影响。朽烂的支木，锈断的铁钉、四通八达的巷道……触目所及看到的一切，让赵言推翻了这处巷道是那伙美国人开出来的想法。
他们应该是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大致框定了晶体的一个产出范围。
在无法确认具体位置或是没有找到旧有出入口的前提下，这伙人想要重新开出一条直达地底的甬道来。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会携带那么多钻探设备及炸药的原因。
赵言抬头看向自己掉下来的方向。那条甬道应该已经打通了，而出入口或许就在他头顶的某一个角落。很大的可能就在当时桑德斯的屁股底下。
只是，眼前这些四通八达的巷道中，哪一条又是通向自己头顶上那一个点的呢！
如果还是化入泥石的状态当然没有问题。只需等入地符赋予的能量耗尽，地层自然而然的就会将他排挤出去。但现在他却是处在地层的空腔处四面不靠。
直线上行也是个不错的选项，简单又不会出错。但问题是他手上的几道入地符却是真正的入地符，只能用来下沉，如何由底下向上方攀爬暂时却是做不到的。
但想要确认其实也很简单，赵言放开了自己的呼吸。
他曾接受的一些教育告诉他，像煤矿这种密闭的地下空间，其中的氧气如果没有外来因素的影响，它在空气中的含量一般会恒定在16%左右。
只要仔细分辨，赵言相信自己的感官，是绝对可以分辨出这些巷道中氧气含量些微的区别的。
至于硫化氢，赵言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能闻到臭鸡蛋的味道，说明它在空气中的含量最多不会超过10个ppm时。这种程度的毒性，只要不是长时间的吸入，并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多大的损伤。
挑了一条看起来明显向上的巷道赵言缓步上行。
在感受氧气在身体中细微变化的同时，沿途他也仔细观察着是否有新鲜的痕迹。随着地势越来越高，空气中氧气的含量开始逐渐提升，而硫化氢的含量也随之成比例的下降。
渐渐的，赵言嗅到了一丝硝烟的味道。转过两个拐角，眼前更是有隐隐的光线折射了进来。
他心中一喜，正要趋前细看，从拐角处的那片煤层中，忽然传来一阵淡淡的刺痛感。
这种感觉，赵言心中当即一凛，第一反应就是辐射！
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煤矿之中会同步伴生铀矿。而且还是那种有些熟悉的感觉！
下一刻，一段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赵言的脑海中渐渐的新鲜了起来。
力贯指尖，下一刻，已经许久未用的龙皮手套在赵言的手上现出了形来。泛着淡淡金属光泽，质地坚硬的煤块，在这只手套的面前，如同被热刀切入的牛油。只是两三下扣挖，一块拇指大小的不规则晶体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除了色泽、大小有所不同。其它的与赵德阳给他看的，那块取自平诚康夫体内的晶体图片没有多少区别。而那种轻微的刺痛感，与缓缓开始被两肾吸收的温热能量，更是与他在时间秘境中得到的那块放射性矿石，几乎如出一辙。
晶体、辐射、似乎可以无限增殖的能量、身穿防护服的神秘小队，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被串连了起来。
他手上这小小的一块，就是赵德阳和cIA或者能源部，都在试图寻找的神秘能量。
只是可惜了，它并不是自己期望的灵石！
赵言轻轻的叹了口气。
沿着向上的甬道赵言一路上行。十分钟后，他估摸应该上升了有五六米的高度。转过一个拐角，两侧的巷道陡然宽阔了起来，空气中的氧含量也随之提升了不少，像是到了一个休息面。
一盏聚光灯被挂在巷道的顶部，这应该就是他在下面看到的光线来源了。夹角处还堆放了几个一米见方的塑料箱。
果然，cIA这帮人已经挖通了一条直通作业面的甬道。并且还在这片地下建立了一处前进基地。
赵言四下打量了一下。地方并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大小。能看到的除了几组蓄电池和一捆捆的电线，还有一些诸如冲击锤、探杆、铁锨、镐子之类的挖掘工具被胡乱的扔在一旁。
事发时应该有人在这里作业。
这样看来，出口离这里应该不远了。
随手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箱子，赵言发现里面是满满当当一箱类似防毒面具一般的类玻璃面罩。
三个一组，看上去有三四层的样子。
赵言拿起一个往脸上试着套了一下。“呼”的一声，随着脸部皮肤与边缘橡胶的接触，那层看似密封圈的物质，紧紧的贴合在了脸部的周围。
一阵细微的“嗡嗡”声中，新鲜的空气顿时涌入了他的鼻腔。
摘下面罩，电机的工作声随即同步停了下来。
以赵言的知识储备，他手上这块不大的面罩中，至少涉及了纳米芯片、电池小型化、微电子感应、自动构形等四项前沿科技。
除了这些，不知还有多少是不在他知识体系当中的，至少那层看似橡胶的物质就绝对是材料学上最新的研究成果。
除了电池的续航时间未知，那个传统的猪鼻子看上去也有些丑陋。这个面罩的功能几乎与电影《阿凡达》中的科幻技术有八九分的相似度了。
看着手中薄薄的面罩，赵言有些感慨，果然所有的幻想都是基于现实。美国人在科技树上攀爬的高度，已经让后来者们快要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
“当”的一声，正在奋力刨挖的赵言，感觉手上的铁锨像是碰到了一个金属物体。
他已经在这片土石中挖了快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了，已经有隐隐的亮光，通过土石间的缝隙向地下透射了进来。
一开始赵言以为是随着爆炸坍塌下来的汽车零件什么的，等挖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只银白色的合金箱子。
普通公文包大小，二十厘米左右的宽度。要不是那个凸起的把手，这个看上去几乎是一体成形的箱子，就像是一块完整的银锭。
而铁锨那重重的一凿，居然没有在上面留下一丝的印迹。
赵言吸了口气，从这个位置来看，是桑德斯在最后关头将它给扔了下来。他们这支小队如果在地层深处找到了什么，那么毫无疑问，应该就在这个箱子里了。
他试着按了一下锁键，“咔”的一声，箱子居然开了！
不知是事发紧急还是桑德斯有把握将他们三人全部留下，这个箱子居然没有设置安全装置。
愣怔了片刻，赵言关上箱子，然后将它小心的放在一边。
当务之急，他得尽快确认地表的情况。
随着最后一块土方的挖开，浓烟伴随着一股炽烈的钢铁燃烧的味道，向着这处洞口倒灌了进来。
赵言迅速后退几步，避开这股汹涌而来的热流。等内外的压强基本平衡，他才小心的探出了头去。
地面上浓烟滚滚，剧烈的爆炸摧毁了范围内所有的一切。营地的位置上，只剩下几辆汽车的残骸还在熊熊燃烧着。不时还会响起一两声沉闷的爆炸，并向外泼洒出大量的火焰。
看那样子，在车上的备用燃料烧完之前，这场大火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
灼热的空气与不断飘落的雪片融结，在离地两米处蒸腾起一层氤氲的雾气。从赵言的角度看过去，外间扭曲的景物像极了海市蜃楼中的场景。
只看了一眼，赵言就缩回了头去。这种程度的爆炸之下，什么线索也不可能留下。
坐在冰凉的地面，他开始筹划接下来的行止。
从桑德斯砸毁硬盘的行为来看，消息肯定已经传递了出去。说不定现在头顶上就有一两颗卫星正在盘旋，实时图片更是可能已经放在了不知哪一个高层的办公桌上。
损失了成建制的一支小队，还是在敌对国家的领土，这不论是对cIA还是美国政府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情。
赵言以自己的理解开始推算美国人接下来可能的反应。
毫无疑问，美国人首先得评估这是一次突发事件，还是一次有预谋的针对性行动。如果是后者，对方掌握了多少情报，消息又是从哪个环节泄露出去的，又有哪方面的势力策划并参与了这次事件……
留在现场的那辆坦克，与勇士越野车的残骸，都属于俄军的现役装备。他们还得考虑是不是有军方的力量涉及其中，是个体行为还是来自某个高层的意志。
这里可不是某个随便他们拿捏的中小国家。在风险评估出来之前，美国人肯定不会急于派第二支队伍前来。再加上路途上的时间，赵言估计这个空窗期大概在五到六天左右。
按料敌从宽的原则，最多三天时间。到时不论他能在地下找到什么，都得离开这里。
他倒是并不担心赵德阳会在随后的内部倒查中受到牵连。既然敢行这种虎口夺食的壮举，首尾肯定早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
确定了撤离的时间节点，赵言开始检视起自己的收获来。
除了厚厚的一层防震材料，这个不大的箱子内只有三件物品。一张地图、一本笔记和一只鼓鼓囊囊的皮袋。
这几件物品上面都有着浓浓的岁月遗留。特别是那本笔记，从表面的霉烂程度来看，应该是不久前刚从不知什么地方挖出来的。
能被如此郑而重之的收藏起来，上面肯定记载了与那块神秘晶体相关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再关联平诚康夫热衷于记日记的爱好，赵言猜测很大可能就是当年平诚康夫的遗留。
赵言首先展开地图。
这是一张A3纸大小的手绘地图。从纸张材质、新旧程度和上面深浅不一的笔迹来看，应该是平诚康夫回国后按记忆画出来的。然后在以后的岁月里，以不断回想起来的细节加以增补。
但赵言没有听赵德阳提起过有这么一张地图的存在。否则他们大可直接按图索骥，而不用将希望寄托在赵言可能的“天赋”上。
很大可能是日本方面绕过了赵德阳，直接将这至关重要的线索交到了更高层的手上。
至于日本方面手握如此重要线索却不自己采取行动。以赵言的猜测，除了奴性在作怪，恐怕还跟北方四岛近期的局势有关。
新一轮的领土会谈月前刚刚结束，在局面有所回暖的情况下，日本方面应该不想节外生枝。
那些大人物们很清楚，即便真的发现了一种战略性的能源，日本也不可能留在自己手上。最多就是以合作的名义参与其中，然后在出钱之力后从中得到一些残羹冷炙，而且还要冒着破坏眼前大好局势的风险。
即便是内阁总理大臣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赵言将目光投注在了地图上。
整张地图按军用地图绘制的形制，精确的标注出了一个区域内的地型地貌。从上面标注的比例来看，这个范围大约在二十公里左右。上面还以炮兵的专业角度，标注出了几个适宜的炮兵阵地以及相关的射击诸元。
上面甚至还标上了范围内平诚康夫所知道或是耳闻的一些矿产资源。
赵言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严谨。在今日不知明日死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去观察并记忆这些，与生存毫不相干的内容。
在其中的一个点上，赵言看到了一个黄色的五星。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在哪里。
就在他头顶上这处凹地往西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平诚康夫他们的俘虏营原来就设在这里！
将皮袋随手放在一边。不用打开，仅从那股淡淡的辐射上，赵言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只是没想到平诚康夫他们居然收集了这么多！
而在历经了七十多年岁月的洗礼后，蕴含在这种矿石中的神秘物质居然也还没有完全挥发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赵言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每一块都跟他手上这块差不多大小，这袋子里怕不是有百十来块的样子。
想到自己随随便便就挖到了一块，赵言有些怀疑，难道这片土地下真的蕴藏了一处“富矿”！
所有的线索应该就在那本发霉的笔记本上了。虽然称不上精通，但普通的阅读赵言还是可以的。再加上连猜带蒙，磕磕碰碰的赵言还是通读了日记上的内容。
……
“尉官的津贴本来就不够家用，现在更是什么也没有了……少了自己的津贴，家里怕是会更难过了吧！也不知道和子能不能支撑下去，为了智子，为了一郞，哪怕是卖春，和子你也要拼命的支撑下去啊！”
……
“昨天小野挖到了一块漂亮的石头，大概有鸽子蛋大小。他问我会不会是不是钻石，我没法回答。我只在京都大商场的柜台上见过钻石首饰，却没见过原钻长什么样子。
而且、似乎、应该没有这么大个的钻石吧！商场中米粒大小的一颗，都要卖一千多日元呢！
我建议小野把先它藏起来，晚上收工了我们一起去问一下根夫少佐。他是帝国理工大学毕业的，应该知道原钻长什么样子。
问题是，我们怎么把它带回去呢！”
……
“今天我也挖到了一块和小野差不多的石头，只不过比他那块小了许多，只有黄豆大小。学小野的样子，我也把它塞在了屁眼里……”
……
“根夫有两天没有回来了，小野很着急。他这人是个急性子，想要尽快弄清楚自己手里那块石头的价值……
听说根夫少佐是被苏联人叫去的，同去的还有隔壁的中村大尉，但愿不会是什么坏消息。”
……
“根夫今天回来了，没提在那三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跟他提钻石的事，我看得出他很累。而且接下来他应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
“今天是根夫回来后的第三天，小野实在忍不住了，晚饭后，趁着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他把那块石头拿了出来……
根夫显得很纠结。他告诉我们，按常理，煤层里是不会伴生钻石的，但小野的这块石头看上去却又满足所有钻石的特征，而且这附近又恰好又有一个巨大的钻石矿……”
根夫最后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他只是建议小野好好收藏。虽然他还是不认为这是钻石，但应该也是一种宝石，至于具体是什么，就只能找专业的机构去测试了。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回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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