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抓住她！”“堵住她，往前边绕过去，绕过去堵住她！”
馒头在山林间拼命逃跑，身后众人穷追不舍。馒头左躲右闪，犬奔彘突，灵活地闪躲着四面八方包围上来的人群。
跳过一条沟，转过一棵树，追赶的声音稍微小了点儿。馒头谨慎地回头张望，追逐自己的人群已经被落在了山坡下。
馒头骄傲地叫了两声，它踏上一块岩石，往远处轻轻一跳，划过一道落点旁边三人环抱粗的大树后突然伸出一只芊芊小手，一把捏住了它的嘴。
“抓住你了！”小手的主人大笑着，将馒头抓在怀里，狠狠地揉着馒头毛茸茸的狗头。
“汪，汪！”馒头的脑袋摇摇晃晃，长长的舌头不停地舔着头顶的手，非常享受这种爱抚。
“抓住馒头了！岁岁姐抓住馒头了！”稚气未脱的声音纷纷围上来欢呼着。
牛心村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摸着馒头柔顺的狗毛。
“换边换边，再来再来。”李岁放开怀里的馒头，孩子们和狗便一起围成一个圈。
孩子们一起拍手唱着歌谣，拍一下，唱一句，唱一句，拍一下：“白莲开，开白莲，白莲花开开并蒂，并蒂莲，莲并蒂，遍地花开开遍地！”
随着孩子们的歌声，馒头也呜呜汪汪地叫着，节奏合拍，叫声依稀竟然能听出人话来。
唱到最后一句，孩子们纷纷伸出手掌，有些手心朝上，有些手心朝下。馒头也跟着伸出手掌，掌心朝上。
众孩清点数目，掌心朝上的孩子人数更少。
“好耶，这次换我来抓！”杨小孩的大儿开心地叫道。论爬高纵低，翻山上树，他在全村的孩子里能排得上第一。其他孩子私下里偷偷管他叫“杨大猴子”，管他两个兄弟叫二猴子、小猴子。不过孩子们从来不敢当着面这么叫，不仅当场要挨打，回家还要挨大人的打。
抓人的三孩一狗背对着大伙，默数十个数，其他孩子一哄而散，各自去找隐蔽的地方藏身。
“十，九，八，七，六……”杨小孩的大儿大声倒数着。
李岁跑了两步，找到一棵一人环抱粗的大树，七手八脚地爬了上去，在树冠上猫了起来。
“五、四、三、二、一！”倒数结束，三孩一狗立刻撒开脚丫子就追。
“站住！别跑！”“别藏了，我看见你了，你屁股都漏出来了！”“汪，汪汪！”“馒头，馒头，我给你根骨头，你就当没看见我……”“汪汪！”“好好好，两根就两根。”
孩子们追着、闹着，玩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靠着杨小孩的大儿的敏捷和馒头灵敏的鼻子，不多时，除了李岁的其他所有孩子都被抓到了。
“岁岁姐，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你屁股都漏出来了！”一个孩子大声喊道。
“汪，汪汪汪！”
“岁岁姐，你在这儿吗？”
“岁岁姐，干娘喊你回家吃饭呢！”
孩子们找遍了四处，都没发现李岁的踪影。
杨小孩的小儿子爬上一株大树，像燕子一样立在树梢，向着四周不停地张望。
“找到岁岁姐了！她在那边那棵大树上！大哥快去！”小儿兴奋地大喊。
李岁听到自己被发现，赶紧顺着树干爬下来，就要往外跑，而馒头比她更快一步，一个飞扑将她扑倒，舌头像
“哈哈哈，别闹别闹！”李岁推开馒头，笑道。
“岁岁姐也被抓了，咱们再玩一轮！”孩子们聚在一处，准备继续游戏。
“别玩了，时候不早，都该回家了。”李岁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哦。”孩子们发出失望的声音，跟着李岁回村了。
这些孩子里有些是跟着父母住，有些是白灵淼从人牙子哪买来的小孩自己住，大家年纪都不大，农闲的时候、不上私塾的时候，孩子们就聚在一起天天玩。
李岁把孩子们一个个送回家，回到白家大院。
白灵淼正在门口躺椅上躺着晒太阳，眯缝着眼睛，看到一双沾满泥泞的脚。再往旁边一瞅，跟着一只浑身沾满泥土的灰土色毛狗。
“谁家的狗，这么埋汰。”白灵淼心想。
“娘，我回来了。”
白灵淼睁开眼一看，李岁清秀白嫩的脸上抹了两道泥道子，早上出门的时候盘好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尽是泥点子，十只手指甲里塞满了泥，下摆扎满了龟针草，一双绣花鞋给泥土糊得看不出颜色。李岁娇怯怯地站在原地，低着脑袋，两手尴尬地搅着衣角。
旁边冲着白灵淼摇尾巴的泥巴狗，身上、脸上全是泥巴，两只脚乌漆嘛黑，只有从眉眼间才认得出来是馒头。
“哎呀！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疯！”白灵淼弹射起身，拉着李岁进了院门。
“李火旺！你女儿和你的狗在外面疯回来了，快出来！”白灵淼扯开喉咙大声喊道。
二楼的窗边探出来一个脑袋，看到李岁和馒头这副样子，也是哭笑不得，一个翻身跳下窗来。
看到自己主人下来，馒头高兴地扑了上来。李火旺躲闪不及，被扑了个满怀。
“哎呀，你怎么脏成这样！”李火旺一边躲闪着馒头伸出来的舌头，一边把狗爪子从自己身上往下薅。
“馒头交给你，我去给岁岁洗澡。”白灵淼说着，拉着李岁进了屋，关上屋门。
“正好，刚烧的一锅热水，岁岁，快脱下来，娘给你洗洗。”
白灵淼掺好热水，用手试了试温度，又添了点儿开水。
“热水正好，岁岁，脱好了没。”
白灵淼一回头，李岁蜷缩在地上，支棱着几根触手，一根触手举着脏衣服，一根触手举着鞋子，一根触手举着人皮。
李岁黑乎乎的脸上伸出两根细小的触手，连着两只眼珠，弱弱地说：“娘，脱好了。”
白灵淼接过衣服，丢在一边，将人皮按进澡盆里，清洗起来。
“娘，我去找馒头玩去了。”
“去吧去吧，你这丫头，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疯。”白灵淼笑道。
李岁开心地答应一声，触手在地上快速蠕动，像蜘蛛一样七手八脚地顺着墙根溜出去了。
来到大院，李火旺正按着馒头脏兮兮的狗头，用刷子细细地清洗。看到李岁爬过来，馒头开心地汪汪叫。
“岁岁来了，给你俩刷子，帮爹给馒头洗澡。”李火旺丢给女儿两把刷子。
“爹，再给我几把刷子。”李岁伸出六只触手，伸向李火旺。
“好好好，给。”李火旺又递过四把刷子。
李岁六只触手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刷子，狞笑着接近馒头：“嘿嘿嘿，小狗狗，你落在我手里了吧！”
伴随着馒头开心的吠声而起的，是牛心村里此起彼伏的打孩子声。
“这些孩子，又是上学又是干活，都挡不住一天天搁外面疯的。”李火旺听着孩子们哭闹声组成的交响乐，心里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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