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明指尖在由纪掌心飞快地划动——那是他们早期约定的简易密码,九个断续的触点代表最高警戒。
由纪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倚靠着林梓明,做出虚弱不堪的模样,低声道:
“葵姐……您怎么……”
葵姐提着气灯走近几步,昏黄的光晕照在她被岁月和风雨蚀刻的脸上。
她的笑容依旧慈和,眼神却像深潭,映不出光亮。
“这片山林,每条暗流、每个岩缝,我都清楚。昨夜水声有异,老骨头睡眠浅,就来看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湿透的衣物和由纪肿胀的脚踝,叹息一声,“伤得不轻,先下来暖暖身子。下面有干净衣物,应急药品,还有热食。”
她转身,示意他们跟上,步履看似蹒跚,却稳稳走向那堆油布掩映下的地道口。
林梓明脑中急转。
瀑布水声确实能干扰信号,但葵姐出现得过于精准。
她提到追踪器信号“断断续续”,这意味着她不仅知道追踪器的存在,甚至可能一直在监控其状态!
常规的接应者,绝无这种技术能力。
他扶起由纪,暗中捏了捏她的手臂,示意配合。
两人踉跄着跟上葵姐。
地道入口狭窄,需弯腰进入。
向下延伸约三四米后,空间豁然开朗,竟是一处约十平米见方的地下室。
室内干燥温暖,墙壁似乎经过加固,点着两盏蓄电池供电的LEd灯。
一角摆着简易床铺和储物柜,中间有张旧木桌,桌上果然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壶和几个饭团,旁边还有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裤和急救包。
一切准备得过于周到。
“把湿衣服换了吧,别着凉。”
葵姐背对着他们,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这里有消炎药和绷带,姑娘的脚得赶紧处理。”
林梓明迅速扫视环境。
只有一个出口,就是他们进来的竖井地道。
室内物品简单,看不出长期居住的痕迹,更像一个安全屋。
他的目光落在葵姐翻找的柜子内侧——那里似乎有什么电子设备的指示灯,极微弱地闪了一下绿光。
“葵姐,”
林梓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您刚才说,知道一条更安全的通往京都的路?”
葵姐动作未停,拿出药品和绷带,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是啊,老路子。走地下水利管网的一部分废弃支线,能绕过大部分地面监控,直通京都外围。当年……为了运些‘特别’的东西,悄悄挖通的。”
她将药品放在桌上,示意由纪坐下,“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得恢复体力,处理好伤。追兵虽然被误导,但资本集团的反应很快,这片山区迟早会被仔细梳理。”
理由听起来合理,甚至体贴。
但林梓明心中的疑虑更深。
地下管网路线是绝密,一个年迈的接应船夫,如何得知并掌握?
更关键的是,她对追踪器的了解,已经超出了“经验”范畴。
由纪坐下,开始处理脚踝。
林梓明则走到桌边,拿起一个饭团,却没有吃,状似随意地问道:“葵姐,您在这里住了二十年?这片废弃车站,好像并不适合长久居住。”
葵姐在床边坐下,揉了揉膝盖,像个真正的老人那样叹了口气:
“不是一直住这儿。这地方……算是个补给点吧。山里像这样的点,还有几个。我们这些旧时代的遗民,总得互相照应,留几条后路。”
她抬起眼,看向林梓明,眼神深邃,“孩子,我知道你疑心重。这年头,不多长个心眼活不下去。但我要是真有问题,在船上,或者刚才你们最狼狈的时候,就能轻易解决你们,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合情合理,甚至带着坦诚。
然而,就在葵姐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梓明敏锐地捕捉到,柜子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呼吸掩盖的“嘀”声。
像是某种信号确认音。
他猛地看向葵姐。
葵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但林梓明注意到,她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了两下。
那不是无意识的动作。
那是摩尔斯电码的简短信号——两个点,代表字母“I”。
他在发出信息?给谁?
“您说得对,是我太紧张了。”
林梓明忽然松懈下来似的,露出疲惫的笑容,咬了一口饭团。
“谢谢您,葵姐。没有您,我们可能真撑不住了。”
他一边嚼着饭团,一边自然地走到由纪身边蹲下,帮她固定绷带。
背对着葵姐,他迅速在由纪未受伤的脚踝侧面,用指尖写下两个字母:
I m
由纪睫毛颤动,垂下眼,表示收到。Im——内部监控(Internal monitoring)?还是别的意思?
“喝点热茶吧。”
葵姐起身,倒了两杯茶端过来。
林梓明接过茶杯的瞬间,视线与葵姐接触。
老人浑浊的眼珠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焦虑?警告?还是决绝?
她将茶杯递到林梓明手中时,手指似乎无意地蹭过他的虎口。
林梓明感到,一个极小、极硬的物体,被塞进了他的手心。
那是一个微型的金属胶囊,比一粒米还小。
葵姐收回手,神色如常:“快喝吧,暖和一下。我们休息一小时,然后出发。地下管路潮湿,得做好准备。”
她坐回床边,闭上眼,似乎在小憩。
林梓明握紧拳头,将那粒微型胶囊藏入袖口。
他心中冰火交织。
葵姐的举动充满了矛盾:她显然受制于某种监控,被迫将他们引入这个看似安全实则可能充满陷阱的“安全屋”,但她又在用尽方法暗示警告,甚至传递了某样东西。
这个地下室,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柜子里的设备,恐怕不仅仅是通讯工具。
他慢慢喝着茶,大脑飞速运转。
葵姐提到的地下管网路线,也许是唯一的生路,但这条路的入口,或许就在这个地下室某处,而那里,可能布满了资本集团的耳目。
一小时。
他们只有一小时的时间,来判断葵姐是友是敌,来识破这里的机关,来决定是跟随,还是冒险逃离。
桌面上,茶水的热气袅袅上升,在LEd冷白的光线下扭曲变幻,如同此刻莫测的局势。
由纪包扎好脚踝,换上了干爽的粗布衣裤,体温渐渐回升,但眼神却愈发警惕。
她与林梓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寂静的地下室里,只有偶尔传来的、仿佛很远的水滴声,以及……一种极其低沉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电流嗡鸣声,来自墙壁深处,来自脚下的地面。
那不是自然的声音。
林梓明将杯中最后一点茶水饮尽,手指在桌下,轻轻弹开了那枚微型金属胶囊的密封端。
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紧的、几乎透明的薄膜。
他借着身体的遮挡,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一点点,瞥见了上面用显微技术印刷的、密密麻麻的线路图和几个小字:
“路线为真,终点有诈。水源切断处,左三,下二,启。”
地图指向的,似乎是地下管网的一个隐秘岔口和开启方法。
而“终点有诈”四个字,让林梓明后背渗出冷汗。
葵姐,究竟在扮演什么角色?这薄膜地图,是求生密钥,还是另一个诱饵?
时间,在无声的猜疑与紧迫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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