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古色古香的餐厅里，脚下是厚实柔软的地毯，昏黄的灯光洒下，营造出一种静谧又略带暧昧的氛围。每张桌子上，都插着娇艳的鲜花，燃着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蜡烛，仿佛时光在这里都变得格外温柔。
靠墙的装饰架上，摆放着两个小巧玲珑的盆景，中间连着一个精致的鱼缸，里面养着一群热带鱼。红色的鱼儿在水藻间轻快地穿梭着，游来游去，宛如灵动的小精灵。那水中还有一朵小小的黄色水莲，仅有指甲盖般大小，却也为这小小的“水底世界”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这些鱼儿，就跟人类似的，外形各有千秋，大小也不尽相同，游姿更是千差万别，想必它们的个性也是各不相同呢。瞧，那条有着银黑条纹的大鱼，游起来慢悠悠的，好似一位经过严格姿态训练的“贵族鱼”，浑身散发着高贵、骄傲又稳重的气质。它向上游动的时候，身子竟纹丝不动，仿佛不是自己游上去的，而是被水的力量轻柔地推升上去一般，就连那尾鳍都静静地垂着，一动不动呢。可那鲜红色的小鱼就完全不一样了，它就像个急性子的小孩子，慌慌张张地在水中来回穿梭，一会儿冲到鱼缸顶上，一会儿又敏捷地躲进水草之中，忙得不亦乐乎。
“哎！你看那条最小的红鱼，在那边一边吐泡泡，一边仰泳呢，真滑稽！”白小玲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俯在一个鱼缸旁边，伸手拽了拽雪初的衣袖。
雪初也好奇地俯身过来，看着那有趣的小鱼，不禁笑道：“对呀！这里的鱼确实都很漂亮，还这么优雅。孙伯伯还真有眼光，选这么个地方来看‘儿媳妇’，可真是别具匠心呀！”
“我说啊，选这地方倒不算啥有眼光，能有芸意姐这样的儿媳妇，那才叫真有眼光呢！”白小玲快人快语地说道。
“嘘！”雪初赶忙用手捂住了白小玲的嘴，而后紧张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子俊的母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埋怨道：“子俊和芸意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咱们千万别泄露了这个秘密，你这张嘴巴呀，就是管不住！”
白小玲不服气地冲着雪初翻了个白眼。
“小玲这嘴巴怎么又管不住了？”就在这时，子俊的母亲如同那优雅的大鱼般，迈着高贵、骄傲又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没……没什么！”雪初还以为她听到了前面的话，吓得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故意转移话题，“伯母！您今天的气色看起来特别好！是不是因为要见儿媳妇了，心里高兴，所以才容光焕发的呢？我想，他们应该也快来了吧，您还是先坐下来歇一会儿吧！”说着，雪初便殷勤地抽出了椅子。
子俊的母亲刚要坐下，只听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传来：“逸飞，是你吗？”她又赶忙站起身，循声望去，原来是她的好姐妹王太太，想着过去打个招呼，顺手就拿起桌上装着红酒的高脚杯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餐厅的门被缓缓推开了，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对璧人。男子西装革履，发丝飞扬，细节尽显魅力，显得格外精神；在他身旁依偎着一位身着白色旗袍的女子，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在肩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她的手轻轻搭在男子的臂弯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正朝着众人款款走来。
“妈——”子俊喊道。
此刻，子俊的母亲才猛然转过头来，那幸福的笑容还残留在脸上呢。可当她的目光落在这位白衣女子的脸上时，刹那间，所有的笑容就像受惊的鸟儿般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诧、恐慌与不安，甚至还透着一丝恐惧。她的手指像是瞬间失去了知觉，只听“啪”的一声，手中的高脚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杯中的红酒溅得到处都是。子俊的母亲就那样傻呆呆地盯着芸意的脸，眼珠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都被定住了一般。
子俊见母亲这般模样，急忙奔了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关切地问道：“妈，您这是怎么了呀？”
子俊的母亲似乎根本没听到儿子的话，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芸意，一边摇着头，一边喃喃自语：“她……她……不，怎么会是她！……”
“妈，您看，她就是帮我们摆脱甄如惠那个魔女的魔爪的大功臣，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子俊急切地解释道。
“不，她不是……芸意——嘛？”子俊的母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听妈说，儿子，你不是说和我未来的儿媳妇在一起，所以才回来晚了……”
“我们说好了先不告诉您，打算给您一个惊喜呀！妈，您看，我跟芸意分别了十五年，还能再次重逢，这多不容易啊，您难道不高兴吗？”子俊一脸期待地看着母亲。
“惊喜？高兴？”子俊的母亲冷笑了一声，脸上满是苦涩。“妈！您别这样！是不是这事太突然了，您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呀？您放心，我们会给您足够的时间去适应的，毕竟我们打算几个月后，或者更久的时间才举行婚礼呢！”
“婚礼！婚礼！不！”子俊的母亲突然歇斯底里地挣脱了子俊的手，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边猛力地摇着头，一边大声喊道：“不！不！你们不能结婚！你们绝对不能结婚！”
“为什么？为什么呀？”子俊赶忙跟了过去，用手紧紧拽住母亲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眼里满是焦急与不解。
“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过去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又走到了一起，妈，您为什么要这样啊？我真的不能再接受任何的‘意外’了呀！”
而此时，子俊的母亲却不再言语了，只是深深地埋下了头，仿佛要从大脑深处拼命挖出能回答儿子的话来。
其他人都呆呆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子俊母亲的下文，可子俊却是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不顾一切地抓住母亲的肩膀，用力地摇动着，追问道：“妈！您倒是说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和芸意结婚？”他的眼中仿佛有两团火在熊熊燃烧，那目光里满是急切与渴望。
子俊的母亲紧缩着身子，却还是用力地摇着那早已埋得不能再低的头，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几乎憋在喉咙里的话：“不！不！不要问我！”
子俊凝视着母亲那满头的白发，还有那颤抖的身体，听着这痛苦的哀求，心里一阵酸痛，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上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地上，也滴在了他的心上，溅起更深的痛。他用手指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珠，声音稍稍降低了些，可依旧带着一丝哀求：“妈！您别这样！我不是怪您，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和芸意在爱情的道路上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为什么我们耗尽了青春中最宝贵的十五年用来等待，却最终也换不来那一张结婚证？为什么我们彼此期待了五千四百七十五个日夜的重逢，到最后却走不上那块红毯呢？”泪水不停地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每一滴都饱含着他的痛苦与无奈。
他接着说道：“妈！我知道您一向对农村人有些偏见，您觉得像芸意这样出身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我这个堂堂的孙氏集团的继承人呢？是不是？可是，您知道吗？真心喜欢一个人，是根本不会在乎她出生在哪家哪户，家里有没有钱，她爸爸是做什么的呀……真心喜欢一个人，那就是单纯地喜欢这个人本身，不管她是天堂的公主，还是地府的婢女，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就像您当初，身为堂堂的大家族的大小姐，却甘心嫁给爸爸这个穷军官一样啊！正因为您当初肯打破门第观念，才有了你们现在的幸福呀！那您怎么就忍心看着您的亲生儿子，因为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痛苦地走完这一生呢？妈？”
子俊的母亲虽然依旧埋着头，一声不吭，可她的身子却不停地抽动着，那无声的哭泣，让人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就像决了堤的河水，肆无忌惮地流淌着。
芸意见老人这般痛苦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酸楚，她用那略带哽咽的声音哀求道：“伯母！我知道我这个乡下姑娘，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子俊这样的富家公子，就像灰姑娘怎么也比不上王子一样。但是，伯母，请您相信我的诚心，为了您不再这么痛苦，为了子俊，也为了不让大家难堪，我会拼尽全力去改掉我身上那些您觉得不好的地方，努力学习各种礼仪，争取做一个让您满意的儿媳妇！”
“妈！我也向您保证，只要您能成全我和芸意的婚事，我今后一定会更加努力，一心一意地跟着您学习做生意，做一个让您满意、让您骄傲的家族继承人！”子俊拉着母亲的胳膊，满脸哀求地说着。
子俊的母亲虽然浑身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仍旧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深深地低着头，仿佛那脑袋有千斤重一般。
“妈！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您就心疼心疼您的亲生儿子吧！”子俊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
“伯母！我向来不轻易求别人，可是今天，为了我和子俊的幸福，我求求您了！”芸意那粉嫩的面颊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就像清晨花瓣上滚动的露珠，看着让人好不心疼。
“伯母……”
“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哀求着，那声声呼唤，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期盼。
“啪！”的一声，子俊拉着芸意双双跪在了母亲的跟前，那模样就像两个无助的小孩子，眼中满是绝望与哀求。
子俊的母亲见状，试图用那颤抖的双手拉起眼前这对可怜的恋人，可他们见母亲没有点头同意，又怎么肯站起身来呢？他们一人拉着母亲的一只手，像小孩子讨要糖果一样，不停地摇晃着，声泪俱下地哀求着，那晶莹的泪珠不停地滚落，真让人有种撕心裂肺般的感觉。
“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子俊的母亲痛苦地惨叫了一声，猛地抽回了双手，紧紧地抱着头，那模样就好像生怕脑袋会立刻炸开似的。
“行啦！不要再逼她啦！”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断喝传来，一个身着深绿色军装的古稀老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子俊母亲的身旁，一把扶住了那浑身颤抖、即将瘫倒在地的妻子，狠狠地咬着下唇，满脸痛苦地说道：“老太婆！别这样！我自己种的恶果我自己来承受！我自己来承受！”老人边说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不，老头子！这种事还是我来说吧！”子俊的母亲用那颤抖的双手扶着丈夫的胳膊，强撑着稳住自己的身体，她紧皱着眉头，微微咬着嘴唇，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起来！你们都起来！”
子俊和芸意彼此对视了一番，缓缓站起身来，两人的眼睛都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我……你爸他……”子俊的母亲用那颤抖的声音，看着他们说道，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妈！您就直说吧！”子俊焦急地看着母亲那张满是痛苦的脸，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总之……你们……你们是不能结婚的！如果能，也不会让你们等了十五年……”子俊的母亲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可那声音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却不能结婚？您倒是说啊，为什么？”子俊紧迫地追问道，眼里满是愤怒与不解。
老太太看着儿子，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怎么也说不出那难以启齿的话。
“因为……因为你们是亲兄妹呀！”站在老太太身后的老头也一声断喝，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重，仿佛一道惊雷，炸得子俊和芸意愣在了原地。
“因为……因为……”
子俊和芸意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都苦笑着摇了摇头，摊开双手，满脸的难以置信，“不，不，你们在跟我们开玩笑吧？我们是亲兄妹？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们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淌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流到嘴里，那苦涩的味道，仿佛也渗进了心里。
“子俊，爸妈并没有骗你们。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老头用那颤抖的声音说道，脸上满是无奈与痛苦。
子俊和芸意凝视着眼前的两位老人，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残酷的事实，依旧不停地摇着头，仿佛只要一直摇头，就能把这个可怕的真相摇走似的。
“这的确是真的呀！那时，你妈怀着你已经八个月了，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天也冷得厉害，你妈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你爸被挂着右派的牌子游街。好多人，都朝着他身上扔东西，他的脸都被砸伤了，鼻孔也淌下了血，那些人还大喊着：‘打倒走资派！打倒资本主义！’我只能一边哭着，一边追着人群跑，嘴里不停地哀求他们放过你爸爸，可那些人的心就像铁做的一样，根本不理会我，没多久，就把你爸下放到边远的穷山沟清水县许家沟去劳动改造了……”子俊的母亲双目失神地凝望着窗外，仿佛又亲眼看到了当年那凄惨的一幕，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当时，我到了许家沟，就被安排住在那冬天不能挡雪、夏天不能避雨的小茅草屋里。由于天气骤然变冷，我又在路上染了风寒，所以很快就病倒了。这下，原本就冰冷的小屋，连个火都生不了，就更加寒冷了，雪从破了洞的窗纸钻进来，打在我的脸上，风从歪了的门缝刮进来，刺骨的冷啊，我被冻得紧紧蜷缩着饥肠辘辘的身体，望着窗外那漫天的雪花，我当时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然后也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冻，又或者是病得太重，很快就昏死过去了……”
“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周身暖烘烘的，好像被厚厚的棉被裹着一样。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户农家的火炕上，地下的炉火旁还坐着一个梳着两个大辫子的姑娘，正在熬药呢。她就是惊蛰，许家沟村村长的女儿。原来，她经过那小茅屋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呻吟，见我病得厉害，就赶忙找了两个人把我抬到了她家北堂屋卢大爷家里治病……”
“我那场病一病就是两个月，她每天都按时来给我煎药，扶我起来喂药，有时候怕我闷，看我沉着脸，她还会给我讲点小笑话听，逗得我笑得肚子疼呢。就这样，在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我的病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而她呢，就算我病好了，还是每天都以送开水的名义，跑来看我。每次她送水来的时候，都会在门外故意咳嗽两声，等我去开门，然后就看见她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站在门外。我把她让进来之后，我就回到书桌前继续坐下来看书，因为那是农闲时节，地里没什么活儿。她呢，则会用手轻轻抖着辫梢，慢慢地跟着我走到书桌前，把水壶轻轻地放在桌上，笑着打开壶盖儿，只听‘刷——’的一声，开水灌进壶里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当时呀，我可能是年纪稍长了点儿，所以还有些矜持吧，都不敢正眼看她，就那么耷拉着眼皮坐着。有一天，她可能是觉得新鲜，往前挪了一步，微微探着身子看我在写什么，我不经意地一抬头，我们的目光就交汇在了。只见她两束麻花辫乖巧地垂在肩头，面容如春日桃花般娇艳，麦色肌肤在阳光下更显健康光泽。她眼眸明亮，就像藏着星辰，穿着粗布衣裳，却难掩其清丽脱俗。我忽然觉得心跳加速……然后……然后我们就这样渐渐地产生了感情，我们相爱了，而且我对她的爱，就像着了魔一样，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了，我也知道我是应该尽早结束这种不正当的关系的。正巧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你外公的亲笔信，说他已经托了关系，很快我就可以回到城里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一方面我可以回城重新施展抱负，另一方面也可以逃离这感情的纠缠……所以刚过完正月十五，我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返城了……”
“那年正月二十八，也就是我返城的前一天晚上，是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惊蛰的父亲突然病倒了，被送去了医院，整个院子的人都去了医院，只留她看家。偌大个院子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天黑了，惊蛰依旧像往常一样，提着开水进来了。她还是那样，手轻轻捏着辫梢，缓缓走到我身边坐下，然后趴在我的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赶忙安慰她，说她父亲的病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可她却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说：“我爸非要我嫁给那个铁匠的儿子吴金水，我不愿意，死也不愿意……可你明天就要回城了，我……”说着，又止不住地哭了起来，眉头紧紧地皱着，满脸的哀伤与无助。
我看着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难受极了，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无奈之下，我伸出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我们就这样倒在了炕上……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事后，我就这样躺在炕上紧紧地拥着她，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惊蛰倔强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听“砰”的一声，门被人猛地踹开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紧接着，一个黑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那家伙大步流星地冲到炕边，一把扯掉幔子，瞪着眼睛，恶狠狠地大骂道：“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动我的女人，今天我要让你见阎王！”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那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看着就让人胆寒。
“吴金水，你住手！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惊蛰见状，大吼了一声，试图吓唬住他。然后，她迅速地穿好外套跳下地，对着吴金水说道：“你要的是我，别伤害他，放了他，我就跟你走！”
吴金水一听，顿时欣喜若狂，赶忙伸手拉过惊蛰的手，做出要往外走的样子。可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使了个阴招，他回过头，一个侧转身，举起刀就朝着我砍了过来。
惊蛰见势不妙，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猛力撞向那把刀，只听“哐当”几声，刀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最后竟然砍在了我的小拇指上。只听“哧”的一声，鲜血顿时喷了出来，在地上溅了一滩血渍。
第二天，我便带着满心的伤痛和愧疚，离开了许家沟。
“不对，你不是说你那个断了的小指是在边疆时出意外弄断的吗？”子俊皱着眉头，满脸的难以置信，追问道。
“你说我还能怎么说呀？天底下又有哪个父亲会在儿子面前坦然承认手指是因为被人捉奸，然后才被砍掉的呢？”子俊爸爸一脸痛苦，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感觉心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不，这不是真的！不要再说了！我一个字也不信！”子俊用力地捂着耳朵，拼命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都甩出去似的。
子俊的母亲老泪纵横，她伸出手，拉开儿子捂着耳朵的手，哽咽着说：“子俊啊，相信妈妈吧，这一切可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呀！芸意她……她确实是你的亲妹妹呀！难道你忘了吗？十五年前，你生病住院，急需输血，可你那种稀有血型很难找到匹配的呀，偏偏她的血和你的血在你身体里一点异样都没有，为什么这么凑巧能找到她的血来给你献血呢？血溶于水呀，你们就是亲兄妹啊！”
“不！不会的！要是这样，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十五年前就告诉我们真相？为什么要让我们如此痛苦地等了十五年，耗尽了青春，到现在才来说我们是兄妹的事实？为什么？让我们爱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彼此是那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结果现在却告诉我们，我们深爱着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兄妹，这让我们怎么接受啊？”芸意泪如雨下，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下来，那眼中满是痛苦和绝望。
“对不起啊，芸儿！是我不对，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让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我不想让自己一辈子的英明毁于一旦，因为这一段风流往事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啊……所以，我们想尽办法要把你们分开，还散布你们彼此已经离世的消息，就是想让你们彻底死心，忘了对方。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不但没有忘记彼此，感情反而越来越深厚了。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的，你们居然还能再次相见……”子俊的父亲说着，腮下的胡须都跟着颤抖起来，满脸的悔恨与自责。
芸意此刻就那样呆呆地凝视着眼前这位老人，曾经她以为他是个英武的军人，可现在，她只觉得满心的失望和怨恨。老人咬着下唇，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流到嘴里，满是苦涩，一直苦到了心里。
“芸儿！你别这样！对不起！对不起！都怪爸爸不好呀！”子俊的父亲心疼地抱住芸意的一只胳膊，苦苦哀求着。
“哼，爸爸？你配做爸爸吗？”芸意用力甩开他的手，愤怒地吼道，“你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毁掉了儿女们一生的幸福！你知道从小到大，妈妈是怎样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拉扯大的吗？你根本就不配做爸爸！小时候我得了急性肺炎，是吴金水跑了三十里山路，一步一步把我背去医院的，他还卖血换来钱给我治病……我告诉你，就算我不相信你是我爸爸，就算你真的是我爸，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我也不会认的！”
“你说得对，芸意！他不会是你爸爸！他不会的！我们家世代一脉单传！”子俊目光呆滞，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歇斯底里地说道。
“子俊，你别这样呀！一脉单传指的是儿子，不算女儿的呀！”子俊的母亲看着儿子那失神落魄的模样，心疼得流下了两行眼泪，担忧地劝说道。
“不！不！不！不……”子俊像是魔怔了一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然后缓缓走到芸意身边，伸出手，拽过她那冰冷的手，眼神空洞却又透着一丝倔强，说道：“走！芸意！我们走！我们走！”
“儿啊！你要走到哪儿去呀？”子俊的母亲哭喊着，想要阻拦他们。
“我们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结婚生子，好好过日子！”子俊机械地说着，拉着芸意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要啊！你们是亲兄妹呀！”子俊的母亲绝望地喊着。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不相信！我们从来没听你们说过！……芸意！我们走！”子俊眼神呆滞，一字一顿地说着，拽起芸意的手，不顾一切地跑出了酒店。
他们跑到大街上，四处张望着，看到有出租车开过来，便伸手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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