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江风徐徐。
不知多少里外的大江之上，一叶扁舟逆风而上，舟头一位老汉摇着橹，虽是逆风，幸而风不甚大，倒也并不太吃力。
船舱内半躺着个白衣少年，下半身没于舱内，上半身却靠在舱外，享受着江面上丰富的负离子。
这少年俊眉朗目，气度不凡，虽是一头银发，却反而给他平添一股妖异的气质。
这白发少年正是离开十万大山，欲前往西秦之地夺宝的姬文朝。
他此时尚不知他离开后拜仙教去而复返，天龙寨差点覆灭，也不知自己一直牵挂的父母与他失之交臂。
此时他正与摇船的老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江对岸便属西秦之地，他怕引起对面的关注，不利于行动，便没有直接御剑渡江，而是花了点小钱包了艘小船慢慢摇过去，顺便了解一下风土人情。
大周民间流通的钱一般都是铜币，金银也可以使用，但价值较高，大部分都是供上层人物或修行者使用。
而修行者之间如果有珍稀物品要交易，金银也是用不上，都是以物换物，至于灵石，则因为存量少、用处大，很少出现在市面上。
姬文朝当初杀了永安，并拆了他的祭坛得到了几吨的黄金，虽说大部分都交给了兰姨用作龙腾的发展资金，但自己也留了几百斤在身上备用的。
“老伯，你要是累了便休息会，不碍事的，我不赶时间。”
姬文朝翘着一条腿晃荡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虽然他已经用水之力操控着小船缓行，但还是善意地嘱咐摇船的老汉不用太累。
“无妨！不瞒客官，今日老汉我心情好，这船也好似比往日轻便了良多。”
刘老汉只是个普通人，自是不知这一出手就给了他一粒金豆子的大方小伙子在暗中帮他。
姬文朝只是笑笑不置可否，自顾自拿出一包鸡爪啃着，呡了一口可乐问道：
“老伯今年贵庚？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刘老汉摇橹的双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望着前方的浑浊双眼带着些许追忆，用手背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叹了口气回道：
“老汉今年五十有六，家中原有四子一女，如今只余一子养老送终。”
姬文朝心里一沉，大概知道了原因所在，随即问道：
“可是……因为战乱？”
“是啊！战乱，各国连年争战，也不知道争个什么呦！”
刘老汉用手背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继续说道：
“老汉二儿早夭，大儿死于战场，三儿却是瘸了条腿，侥幸捡回一条命，四儿如今仍在秦地当兵，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叹息完，刘老汉便安静地继续摇橹，沉默的背后，是生活无法承受之重。
姬文朝拿出一瓶茅子，邀刘老汉共饮，这次他倒没有拒绝，道谢后欣然接受。
二人相对而坐，姬文朝拿出一些吃食，刘老汉哪里喝过这么好的酒，连连惊叹，称其为仙酒。
三杯酒下肚，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难得有人听他唠叨，刘老汉便打开了话匣子……
刘老汉世代居于大江边，所属国家没有定位，秦国打过来便属秦，楚国打过来便属楚，主打一个望风倒。
好嘛，这不就是朝秦暮楚典故的真实写照嘛。
姬文朝腹诽。
……
以前倒还好，两边虽有敌对，但战事不多，老刘家也有祖上传下来十几亩薄田，再加上刘老汉摆渡挣些零花钱贴补家用，日子过得还算凑合。
可随着最近两年战事愈加频繁，不但家里三子都被征去当兵打仗，家里的地少了人种不说，上交的税赋反倒变得更多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连这摆渡的活计也因为两边来往的人少了，而淡了不少。
大儿战死沙场、三儿残疾归来后，老伴也因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家里的担子一下子重如千钧。
此地属楚国时还好，而秦王残暴，本国百姓的死活都不顾，更遑论他们这些朝秦暮楚之民，只要是适龄男丁，便尽皆征去。
因而村子里的人的遭遇跟他家大抵相似，可以说家家都挂白幡，往日的宁静也一去不复返。
说到这儿，刘老汉不禁黯然落泪，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有些昏昏噩噩起来。
姬文朝也不知怎么安慰，起身拍了拍刘老汉的肩膀，悄悄渡了一丝水木之力过去，将他身上的一些老病老伤尽数治愈。
不知何时，刘老汉沉沉睡去，姬文朝驱动水之力，控制小船缓缓向对岸而去，脑海里对这乱世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一个士兵乃至几千士兵的战死，在上层人的眼中只是一个数字，而对底层百姓来说，却往往是一个家庭的破裂。
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目前的他对于这些，还是无能为力。
以他现有的了解来看，四大诸侯国之间发起的战争，说到底都是因为上层人物权力与野心的迸发，中间还掺杂了佛道之争。
后面还有没有更多的因素，暂时还不得而知，但姬文朝隐隐感觉，或许与那天外之敌即将降临也有因果联系。
思绪纷飞间，江上风浪渐起，小船在风浪中摇摆不定，若不是他始终以水之力掌控着，恐怕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姬文朝灵光一闪，忽然间对水之力有了更深的见解与体悟。
与其说是这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了忽然间的顿悟，倒不如说是长期的厚积，加上前段时间跟随大长老学习后的延展，才有了此时的勃发。
姬文朝心中无悲无喜，完全沉浸在对水之力本源的感悟之中，全身上下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
前面刘老汉说到，因为战争的缘故，大江之上少有行船，但也不是毫无人烟。
就在姬文朝这边陷入顿悟之中时，从对岸也有艘小船向这边驶来，船头盘腿坐着一位僧人，三十不到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咦？”
或许是感应到姬文朝身上的道韵，他原本微闭着的双目倏然睁开，望向将要擦肩而过的姬文朝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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