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刚沾着秋露转黄时，小熊聪聪的新手机里住进了个会讲故事的“小喇叭”。那天熊妈妈帮他调儿童模式，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突然有个温温柔柔的声音飘出来：“从前有只抱着蜂蜜罐睡觉的小棕熊……”聪聪正趴在木桌上转蜂蜜勺，耳朵“呼”地竖成了小三角，爪子扒着屏幕就不肯挪了。
这之后聪聪走到哪儿都揣着手机。清晨蹲在门槛上啃玉米棒，得先点开“睡前故事集”——哪怕屏幕上标着“睡前”，他也爱听里面的《刺猬搬家》，听着刺猬阿栗的原型在故事里叼着橡果滚下坡，能把玉米渣子笑得掉一地。上学路上踩着枫叶走，手机揣在帆布包最里层，耳机线从领口钻出来搭在耳朵上，山羊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招手，他都没听见，直到小松鼠跳跳拽他尾巴：“聪聪！故事里的狐狸都要偷到鸡啦，你还不进教室？”
真正让森林学校的小家伙们眼馋的是睡前那段时光。以前聪聪总缠着熊妈妈念绘本，念到《月亮是块大饼干》时，妈妈的嗓子早哑得像被晨雾浸过；现在他缩在铺着松针垫的小床上，把手机放在枕边的南瓜枕头上，“小喇叭”的声音裹着暖融融的电流声飘出来：“小鼹鼠举着蒲公英伞，在星星缝里找丢失的纽扣……”有时听着听着攥着手机就睡了，第二天熊妈妈收拾床铺，总见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停在“小鼹鼠找到了镶着露珠的纽扣”那页。
可没过几天，跳跳就发现聪聪有点不对劲。以前课间操结束，他总拉着大家往森林深处跑，说要找故事里提过的“会发光的蘑菇”；现在却蹲在梧桐树根下，耳机线绕着爪子缠成圈，连阿栗举着红彤彤的山楂果凑过来都没反应。“聪聪！我摘了串最甜的！”阿栗把山楂往他鼻尖递，聪聪猛地抬头，眼神还有点蒙，半晌才嘟囔：“刚听到小狐狸掉进蜜罐啦……”
更奇的是那天美术课。山羊老师让画“最想和伙伴做的事”，跳跳画了五只小爪子拉着串山楂，阿栗画了刺猬团成球从坡上滚，只有聪聪的画纸上空空的，只在角落画了个亮着的手机屏幕。“你不想和我们去采野莓吗？”朵朵举着蜡笔歪头问，她耳朵上还别着片昨天聪聪帮她捡的银杏叶。聪聪捏着蜡笔蹭了蹭鼻尖：“故事里的小刺猬昨天才采了野莓，它们采的时候还遇到了萤火虫呢……”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扑棱棱”的声音打断。三只麻雀撞在窗玻璃上，翅尖扫落了窗台上的野菊。聪聪盯着麻雀飞走的方向愣了愣，突然想起上周没听故事时，他还蹲在窗台边数过麻雀的羽毛——有只麻雀的尾羽缺了个角，像被风咬过一口。可这几天听着故事里的“会唱歌的云雀”，倒把真麻雀忘在脑后了。
晚饭时熊妈妈端来栗子粥，见聪聪扒拉着粥粒不说话，突然指着窗外：“獾爷爷家的柿子熟了，明天去摘好不好？”聪聪含着勺子点头，眼睛却瞟向床头的手机——他记得“小喇叭”讲过《柿子树洞里的秘密》，说树洞里住着会酿柿子酒的小虫子。
第二天清晨手机突然没声音了。聪聪捏着耳机线戳了半天屏幕，急得爪子都出汗了，熊妈妈凑过来看了看：“许是山里信号弱，等爬到獾爷爷家的柿子树旁，说不定就好啦。”聪聪只好把手机揣进兜里，跟着妈妈往山那边走。
没了故事声的路突然变得热闹。踩过铺满松针的土坡，能听见脚底下“沙沙”响，像谁在偷偷挠痒；溪涧里的鹅卵石被水冲得发亮，有只小螃蟹举着螯横着跑，比故事里“横着走的小霸王”生动多了。獾爷爷正站在柿子树下递竹篮，见了聪聪就笑：“来得巧！刚摘的柿子甜得能粘住舌头。”
阿栗和朵朵居然也在。阿栗举着个红透的柿子往聪聪手里塞：“我们猜你会来！”朵朵蹲在树根下翻落叶，突然喊：“看这个！”是片卷成筒的梧桐叶，她把叶子凑到嘴边一吹，“呜呜”的声音像小笛子——比手机里的“树叶哨子”声粗粝，却带着叶子本身的清香。
聪聪咬了口柿子，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獾爷爷搬来竹凳讲起真事：“去年这棵树洞里住了只小刺猬，偷啃柿子时把刺都粘住了，还是我用温水给它洗的呢。”阿栗听得直拍爪子，朵朵拽着聪聪往溪涧跑：“我们去看有没有螃蟹！故事里的小螃蟹哪有真的会夹草叶好玩！”
直到傍晚往家走，聪聪才想起兜里的手机。摸出来一看，屏幕亮着，“小喇叭”的声音又响了：“小棕熊在柿子树下捡了片带牙印的叶子……”他却突然按了暂停。
熊妈妈回头看他：怎么不听啦？”聪聪举着手里的柿子蒂笑：“我想把今天的事记下来，明天讲给‘小喇叭’听——不，讲给跳跳听，他准没见过螃蟹夹着银杏叶跑。”
晚风卷着梧桐叶落在手机屏幕上，聪聪把手机揣回兜里，攥着朵朵送的梧桐叶哨子跑起来。哨子“呜呜”响着，比任何一段故事都让人心头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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