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给它拆开，一部分说是宫里采办药材，一部分说是边军备着打仗用的……总之如果引起注意，得多一些理由。”
“把活儿分到陕西、甘肃、四川那几个产大黄的地方，交给不同的人去干，找靠谱的商号也行。”
“就让他们收，让他们囤，别让他们知道咱到底要干嘛。”
朱元璋和朱标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这招儿妙啊！
套了一层又一层马甲，几头一块儿动手，就算有人发现市面上大黄少了，也猜不到这是朝廷在下大棋。
“好！就这么干！”朱元璋一拍大腿。
“具体的条条框框，你小子赶紧写出来，给标儿过目，马上动手！”
“是！”
接着，仨人又嘀嘀咕咕。
怎么挑人，怎么保密，怎么防着有人趁机发财。
甚至怎么防止自己人贪污，都掰扯得清清楚楚。
一张看不见的，专门往北元经济脖子上套的大网，就在这武英殿里，悄么声地织起来了！
这又大又隐蔽的计划，正式开动。
这之后。
朱元璋又连着下了几道旨——
让边关的兵加紧操练，特别是骑兵，没事儿就练冲锋，守城的多练防守，时刻准备着。
但面子上，得装得随意一点，让北元的探子觉得，大明还是老一套，没啥新花样。
然后。
一封写得挺横，但又透着点“给你个台阶下”意思的国书，快马加鞭送去了漠北草原，直接送到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那里去。
信上，老朱先是把北元部落骚扰宁夏盐州的事儿骂了个狗血淋头。
跟着话锋一转，又摆出“大哥我心善”的谱儿——
说啥，体谅你们蒙古兄弟也活得不容易，天冷了，没吃没穿的，日子难过啊。
咱是大国之君，宽厚仁德，特此开恩，决定在陕西榆林，官家开个买卖点。也就是“榷场”。
让你们过来换东西，咱们互通有无。
还提了一嘴，要是买卖干得好，以后还能多开几个场子。
这消息一传开。
就等于明面上，给大黄这些东西，开了个能流进蒙古草原的口子。
只不过，这口子能开多久，能流多少，价钱是啥样……
那主动权，已经死死攥在朱元璋手里了。
……
……
夜深了。
广智侯府，书房里还亮着灯。
陆知白没看书，也没写字。
他手里捏着个小玩意儿，是个九连环，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咔哒。”
一声轻响。
成了。
他随手把解开的环丢在桌上。
外头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那张看不见的大网，已经撒出去了。
老朱的钱，太子的令。
哗啦啦地，正变成一车车的大黄，往西北那些犄角旮旯里囤。
陕西。
甘肃。
四川。
买！都给我买！
宫里要。
军队要。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也要！
马甲一层套一层。
数不清的商人，准备动身了，往北方去，把大黄卖给蒙古人。
老朱和标哥现在肯定觉得，这招绝了。
经济战嘛，对着北元那帮穷哈哈去的。
让他们疯狂投资大黄，加杠杆，往死里加，把泡沫往死里吹起来……
啧。
陆知白撇了撇嘴。
格局小了啊，我的陛下，我的太子殿下。
北元？
那不过是顺手搂草打兔子。
真正要打的那只兔子……
呵呵。
任谁都想不到吧。
陆知白眼睛眯了眯，抽出一本洪武朝勋贵画册，缓缓翻阅着。
真正的目标是……
永昌侯蓝玉！
那个桀骜不驯的猛男，那个未来的凉国公。
那个以后尾巴能翘到天上去，让标哥和老朱都头疼的家伙。
不好意思了啊，哥们儿。
谁让你挡路了呢？
我一个弱小无助的工部侍郎，总不能跑到草原上跟你抢人头吧？
专业不对口。
那多掉价。
但是呢……
我可以让你没那么多军功！
捕鱼儿海之战？
名垂青史的大捷？
俘虏十几万？
缴获牛羊无数？
北元朝廷破灭，内战起，分裂成三瓣儿？
陆知白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热气。
要是……
要是蒙古各部为了抢购大黄，互相内卷，把牛羊马匹，甚至赖以生存的草场都换成了大黄。
结果饿了也不能吃，价格还忽然暴跌，资产跳楼……
最后，整个的民生崩溃， 内乱连连……
不战而降！
彻底的降！
那仗，还打得起来吗？
蓝玉还能还能把北元小朝廷一锅端了？
还能抓那么多俘虏？缴获那么多牛羊？
陆知白喝了口茶。
封国公？
想屁吃呢！
没了泼天大功，你蓝玉也就是个能打的将军。
想威胁太子？
你还不够格！
蓝玉，你的国公之位，被我截胡了！
陆知白心里嘿嘿一笑。
这操作，是有点老六。
有点过于机智了。
用一堆不值钱的泻药，截胡一个未来名将的国公爵位。
就是传出去，压根不会有人相信。
但……
历史嘛，为何一定要沿着既定的轨道走？
明明有那么多偶然因素的影响。
再说了，我这是帮太子爷扫清障碍！
对吧？
省得标哥以后头疼。
至于蓝玉你……
老兄，历史上你结局也不咋地啊。
都是因为封了国公，越发的狂傲。
直接一个釜底抽薪，不封，不就没有一些事了吗？
这属于是帮你规避人生重大风险了。
不用谢！
陆知白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那种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
这才叫技术活儿！
玩经济，玩心跳，玩阳谋套阴谋。
砍人？
Low 爆了！
蓝玉，你晓不晓得，什么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顺手把未来的一个麻烦按死在萌芽状态。
这感觉……
带劲！
老朱和标哥，就让他们继续以为这是冲着北元去的吧。
挺好，让他们安心。
蓝玉？
做你的“配享太庙”的大梦去吧。
等你发现北元怎么莫名其妙就变得这么菜了，仗打得一点都不尽兴，功劳簿也远不如预期……
你最多也就是骂骂咧咧，觉得北元那帮孙子太不经打，或者自己点儿背，没赶上好时候。
打死你也想不到……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满坑满谷的大黄。
和一个远在应天府，人畜无害，天天上班摸鱼的工部侍郎，兼职驸马爷……
陆知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屋里的灯火，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顶天立地起来。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迁都的事儿还没谱呢。
开海通商的口子还没撕开呢。
这盘大棋，棋子才落下几颗而已。
未来的大明，有得忙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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