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三十分。
学校的放学铃声打响，接着慢慢有人开始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门口的小摊贩们开始活跃起来，迎接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
清水混在人群中，背着书包，出了校门一路小跑，直到在路口处拐了弯，才站在书报亭边歇脚。
这是她们约定的碰头地点。
苏玲自不用说，同一个班的学生，出校门都是前后脚，但是林筱不一样，她是一班的学生，那个全班精英，放学都比普通班晚半个点的变态班级。
再加上林筱可能还会再看会书写点作业，自己跟苏玲两个人一直站在学校大门口，目标实在过于明显，若是被同班同学撞上了，怎么都说不清。
好在书报亭这附近没什么人流，周遭还都是下棋的老头子，混在人群中没人会注意到，清水平日里偶尔会来买两本杂志，一来二去跟老板也算有点交情，要两把椅子，坐着蹭点书看不是问题，除了偶尔会被老头一句中气十足的“将军”吓一跳外，挑不出什么毛病。
就在他坐稳屁股，拿起晚报时，苏玲站到了离他几步远的路口边。
与她一起同行的，是几个同班的女生，大家的感情相当不错，课间也总会聚在一起。
清水往后挪了挪椅子，将报纸立起，希望别被看到。
这群女生刚好错过了绿灯，要等下一个，得要站几分钟。
因为红绿灯临近学校，因此红灯时间巨长，曾有过传闻，外地司机停车，却一直看到红灯显示99秒，一直没有动弹，打电话告知交管，得到的答复却是红灯时间足足有两分钟，最高只能显示99秒。
不过也得益于此，站在路边的学生可以有时间聊聊天。
“真难得，苏玲应该是第一次放学跟我们一起走吧？”
其中有一个女生的嗓门略大，吸引了清水的注意。
“抱歉抱歉，因为转学来的缘故，我平时放学后得去补习。”
苏玲笑着道歉，但这句话却引起了朋友们的兴趣。
“补习？不是明令禁止搞这些了吗？”
“是.....麻烦我的一位朋友啦，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学习会？”
“诶？男的女的？！比你大吗？”
话题很快转向了所有人都感兴趣的方向。
“男生....年龄的话，一样大吧，大概。”
苏玲没有掩瞒的意思，干脆利落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女生团体内响起一阵毫无意义的尖叫，算是话题炸锅的预兆。
“帅吗帅吗帅吗？！”
一个女生凑近苏玲，顺带连问三声表示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我靠，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吗？！
清水不太想听苏玲的答案，若是说不帅的话，大概会伤自己的自尊心，若要说帅....自己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苏玲要这么回答，大概率得是昧着良心，于是他干脆捏着报纸，重咳两声，引得站在路边的人群多看了他几眼。
本以为这样就能打断话题，但也仅仅是让对方看过来数秒，转头回去后，另一位女生立刻催促起来。
“帅吗！？快说快说。”
“咳咳咳咳咳！”
清水这次声音更大，顺便带上了前后摇摆的动作。
这下确实又打断了对方的发言，引来无数目光。
“最近是不是感冒的人有点多啊....”
“稍微离远一点好了。”
女生们挪了挪位置，离清水所在的书报亭更远了几步。
苏玲看着咳嗽的清水，刚想有所反应，就被架着离开了。
这次大家的距离有点远，尽管能听到人群中不断爆发出尖叫与大笑，但清水完全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也好，省得心烦意乱，干脆专注于看看报纸好了。
嗯....城东最近发生工厂爆炸事件....不太安生啊，虽然说那里是工厂区，不太会去那里，但以后出门还是注意点好。
接下来是.....笑话板块，我来看看，最近负责这个板块的编辑，有什么什么新花样....
啪嗒。
报纸被轻轻压下半块。
苏玲弯着腰，看着报纸后的清水。
“不好意思，等久了？”
清水摇摇头，接着看向苏玲身后，她的那群朋友现在不知所踪。
苏玲自然清楚清水的意图。
“亮绿灯啦，她们早就走了。”
清水咬了咬嘴唇，将报纸重新立起。
“没什么，我才不关心这些。”
“那你关心的是什么？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
清水浑身僵住，有种被看穿的不爽感。
由于自己手腕上存在印记，苏玲自然一开始就知道，坐在这里拿着报纸，咳嗽个不停的人是谁。
“你想知道我说了什么？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
“不用不用，千万别说！”
清水赶忙喝止。
这种东西就好像在意的女生送你千纸鹤一样，你担心拆开后上面写着什么，又担心拆开后上面什么都没有。
所以干脆就那么放着，放到某一天，你在收拾旧物时，偶然翻出一只泛黄的千纸鹤，却再也想不起它从何而来时，就好。
......
清水与苏玲并排而坐，举着报纸看了半天，才等来气喘吁吁的林筱。
她边吐槽二人的奇怪姿势，边不好意思地道歉，老师留了她帮忙批改试卷，所以多花点时间。
清水苏玲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坐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间过得也很快，如果没有那些蚊子的话....
顺利会师的三人不再逗留，将报纸还给人家后，清水道了谢，接着便起步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
这里离商业区不远，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便可到。
下了公交，三人直奔商业广场五楼，那里卖些小家具，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苏玲与清水先进商店，林筱则借了清水的手机，打电话与家里报备完，才三步并两步跟上来。
清水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上次还是爹妈带着来给清澜购置家具。
说起来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十几年未变过，妹妹房间里的家具，坏了一点就换新，是不是有点差别对待了....
清水双手插兜，看着面前的两位女生不断跑前跑后，盯着新奇的家具惊叹不已，不断交流着意见。
他插不上什么话，不过也没办法，自己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上心，也没什么过人的审美，如果所有的东西都交给自己置办，大概率会被吐槽，所以，干脆全权交给女生好了。
林筱在看完一套价格四位数的办公桌椅套装后，后知后觉，转过头看向如同跟屁虫般的清水。
“我们有预算吗？”
“有。”
清水打了个哈欠，从书包里摸出来一个钱包。
里面装着班主任老周千叮咛万嘱咐，让清水务必保管好的巨额活动经费。
整整五张红票！
虽然这个金额，比起正式的社团来说，差的远，不过对于清水这种，每周零花钱都被管控的穷苦学生来说，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诱惑。
林筱与苏玲看着清水手上展开的纸币，面露难色。
诚然，这笔钱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但家具城里的价格标识，似乎并不是以人民币作为标识，清水看着那一连串的数字，很想质问这边的老板，为什么要用津巴布韦币作为货币标识。
动辄三四位数的家具，是这薄弱经费所能完全不能承受的重量。
“不过我有办法，咱们社团招新时的那套桌椅，好像暂时还没丢，我今天中午去食堂，看到那些东西还堆在角落。”
“很好，那么桌椅的费用省下来了，干得漂亮，清水社长。”林筱拍拍清水的肩膀，以示鼓励。
这是她难得表现出的一次善意，却让清水有点受宠若惊。
“那么....地毯的话，干脆把格斗社铺的截下来好了。”
林筱顺势提出节俭的办法，引得清水一阵汗颜。
他承认那个毯子脚感不错，但现在已经把人家赶出活动教室了，还要拿人家东西，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林筱看着清水犹豫的表情，伸手指正。
“既然是斗争，赢家从输家那里拿走点什么很正常吧，况且活动教室本来就是我们的，根本算不上奖励。”
“好凶悍的发言，你不去当土匪真是屈才了。”
清水举白旗投降，这套理论是挺有说服力，当然，仅限于胜利者是自己的前提下。
苏玲举起手，跃跃欲试着想要发言。
“我家里楼下有人丢了不要的沙发，看起来还很新，可以拿到活动教室来！”
“你不要顺势就把活动教室当做垃圾场好吗....”
清水有点无语。
以现在的话题走向，咱们不应该在家具城呆着，垃圾中转站似乎是更适合的去向。
“我发誓那套沙发很新，丢它的邻居说过是因为重新装修买了新沙发，才不得已丢掉，而且因为体积有点大，垃圾车一直没有移走。”
“那你怎么给运到活动教室呢？”
林筱斜着眼睛，看向苏玲，眼神凌厉，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劲。
清水自然知道苏玲有什么办法，但总不能直白讲出来，所以只能编借口给她解围。
“苏玲同学的亲戚是搬家公司的喔，打个招呼的话，应该可以免费给我们运过来，对不对？”
“嗯嗯，是这样没错...”
苏玲不是个撒谎的料，眼神开始躲闪起来，这让林筱的疑心更甚。
“那清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清水挠挠头，cpu快被干烧了，额头不断渗出密密的汗珠。
“同桌嘛，课间听她们女生聊天听到的。”
“唔，那你还真是关心别人。”
林筱白了清水一眼，阴阳了两句，没再深究。
....
隔日，作为指导老师的老周推开社团教室的板门。
房间内的布置简洁无比，唯独地毯角落放着一只巨大的熊玩偶，虽然只是坐在地毯上，但高度依然远远超过一米五。
熊脚的价格标签上写着——
￥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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