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祯九年(虚构架空)
深秋，青石板路上的霜花还凝着冷意。
巷口槐树落下的枯叶被几个孩童踢得翻飞，他们歪戴着瓜皮帽，厚厚的袄子沾着糖葫芦的糖渍，此刻正围成半圈，用带着鄙夷的目光打量着蜷缩在墙根的身影。
\"脏死了，我们都不要跟他玩。\"梳着冲天辫的胖男孩捏着鼻子，绣着工整图案的袖口随着动作轻晃。
\"我娘说了，他身上有病，叫我们别碰他，小心染上。\"
\"啊对，我娘也说了！\"另一个穿着粉红袄子的女孩尖叫着后退半步，裙裾扫过墙角发霉的青苔。
\"他娘是得了不干净的病死的，他肯定也不干净！！\"
“他还是个野种，都不知道他爹是谁。”
孩童们哄笑着拾起碎石，沾着泥的石子破空砸在小煜竹单薄的背上。
他攥着磨破边的粗布补丁，将脸深深埋进膝盖，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刺耳的嘲笑。
染着霉斑的灰布短打在寒风里簌簌发抖，脖颈处隐约露出的红斑，像是被毒虫啃噬过的伤口。
直到巷口传来家中大人的呼喊，这群孩子才嬉闹着跑开。
缩在阴影里的小南书这才探出脏兮兮的脑袋，他赤着的脚丫沾满黑灰，身上的棉袄补丁摞补丁，却像揣着宝贝似的，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馍馍。
馍馍边缘已经干裂，在暮色里泛着惨白的光。
\"你要吃吗？\"小南书蹲下来时，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藏着两簇永远不灭的火苗，将馍馍往小煜竹面前递得更近，这是他表达自己善意最简单的方式。
\"离我远点！\"小煜竹猛地挥开那只沾满煤灰的手，他对眼前这个乌漆嘛黑，又脏又臭的黑芝麻汤圆可没什么好脸色，他还没沦落到被乞丐嘲笑的地步。
小南书被拒绝也没有难过，只是默默捡起沾了泥的馍馍，在衣角擦了擦又放回怀里。
他在离小煜竹三步远的地方坐下，看着对方因咳嗽而剧烈起伏的后背。
踩过青苔斑驳的砖缝，沾着煤灰的手指仍紧紧攥着那半块硬馍馍。
他睁着黑葡萄般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煜竹泛红的耳尖。
暮色给小煜竹苍白的脸颊镀上暖黄，连他脖颈处那片淡红色的疹斑，在小南书眼里都像是晚霞凝成的印记。
天渐渐黑了，两个小苦瓜还待在那。
远处茶楼传来零星的琵琶声，混着小贩收摊的吆喝。
小煜竹把膝盖又往胸前收了收，瞥见小南书正偷偷掰下指甲盖大的馍馍渣，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
当小南书第三次把剩下的馍馍往他这边推时，小煜竹终于低吼出声：\"说了不要！\"惊飞了墙头上觅食的麻雀。
“你臭死了，离我远一点……”
小南书听了，抬起清亮的眸子看了顾煜竹一眼，然后没再递馍馍，只是离远了一些。
寒风卷起巷尾的枯叶，将两个瘦小的影子叠在斑驳的砖墙上，像是一幅被岁月揉皱的画。
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顺着屋檐织成银帘。
小煜竹蜷缩得更紧，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让他想起娘咽气那晚，也是这样冰冷的雨。
顾煜竹不是不想走，是他没地方可去。
三个月前，他娘才因花柳病被醉春楼的老鸨给赶了出来，为了能有个住的地方，就只能继续接客。
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因为这，他娘的名声都被附近的街坊传烂了，更别说最后还是因为这种脏病死的。
而小煜竹一个人则因为不能继续把租金续上，就被宅子的主人给赶了出来，嫌他们娘俩脏了那块地，以后他都不好卖了。
他年龄太小了,没有老板愿意用他，更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回到这个街坊小巷找个地方苟活。
……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两个人的身上也慢慢湿了。
小南书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再次鼓起勇气，走到了顾煜竹身边，想要把他拽起来。
\"走！跟我走！\"
\"放开！\"小煜竹挣扎着甩开那只手，却在看到小南书被扯破的袖口时愣住——那里露出的小臂上，有着数不清的暗色印子。
并不是不干净，而是一些伤疤长好后留下的痕迹，他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来。
雨水顺着小南书凌乱的发梢滑落，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蜿蜒的水痕，看到小煜竹的视线聚焦在他的手臂上呆住，他却笑急忙把破旧的衣裳拉下盖住，有些惶恐的解释。
\"别怕，没事的，我不脏，不会传染给你的……\"
原本两个人都是小孩子，但小煜竹的身形明显要更大一圈，让小小的南书有些拉不动。
可惊雷炸响的瞬间，小煜竹就这么顺从地被拽着，跌跌撞撞冲进雨幕。
两个湿透的身影在狭窄的巷弄里穿梭，像两尾逆流而上的鱼。
远处醉春楼的灯笼在雨雾里明明灭灭，而他们的脚下，积水倒映着满天破碎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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