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各处的人影陆续聚拢过来,脚步声叠成一片。
地面正中,静静躺着一具尸体,周身不见一滴血迹。
两个唐家人一左一右架着阿凉走到人前。
阿凉面色惨白,尤其在看清地上那具尸体的模样后,双腿一软,整个人直往下坠。
若不是被架着,他早已瘫坐在地。
“大少爷。”
管家上前一步,声音低而稳:“没伤着吧?”
先前那声枪响,在这寂静的唐家院落里,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唐柯转过身。
“当然。”
他语气已恢复如常,目光扫过聚拢的族人,最后落在被架着的阿凉身上。
阿凉呼吸一滞。
“大少爷饶命——”
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
“啪!”
管家反手一记耳光,打得阿凉头一偏。
“在大少爷面前,也敢这么嚷?”
声音不高,却字字沉冷:“你是在求——还是在命令?”
在唐柯面前,他是个忠心的管家。
可在其他人眼里,却远不止如此。
阿凉侧着头,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他与管家对了一眼,那目光让他浑身发冷,立即低下头,再不敢出半点声响。
“行了。”
唐柯走近一步。
影子沉沉地投在阿凉低垂的视线里。
“问你两个问题。”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答得好,就放过你。”
阿凉猛地抬头,眼里混着恐惧,却也浮起一丝侥幸的光。
唐柯看着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接下来,该对对口供了。
————————
刘家主家,书房。
灯光只开了桌前一盏,其余沉入阴影里。
刘鹤年靠在椅背上,手里举着份文件悬在半空,半晌没翻一页。
门被轻轻推开。
侍者的脚步停在光晕之外,没再往前。
“家主,出问题了。”
刘鹤年没抬眼,只将文件缓缓搁回桌面。
“说。”
“今晚有人看见,狩夜总部的车出得很密。”
侍者的声音压得极低,字字紧绷:
“而且......我们在城南和西区布的那几组人,全都联系不上了。”
空气骤然凝住。
刘鹤年终于抬起眼。
“狩夜动的手?”
“还不能确定。”
侍者的喉结微微滚动:“但失联得太干净......连一个传信回来的都没有。”
书房陷入彻底的沉寂。
刘鹤年没再说话,只是看向桌面的终端。
屏幕暗着,映出他半张没有表情的脸。
许久,他才开口:
“传话下去。”
声音不高,却让侍者后背骤然绷直。
“把还在城里的人都叫回来。”
他顿了顿:
“全部。”
侍者呼吸微微一滞,这语气他听得懂。
情况,麻烦了。
“是。”
他躬身退出,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迅速远去,直至消失。
门轻轻合拢。
书房里只剩下刘鹤年一个人。
他向后靠进椅背,目光浑浊。
“呵,就这么等不及......已经开始灭口了?”
狩夜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就算真抓住了什么把柄,也该是亮着证件、带着文件上门,走那条明面上的规矩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悄无声息,连一丝风都不透。
能绕开所有程序、让狩夜闭着嘴清场的......
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
是官方授意的。
刘鹤年搭在桌沿的手掌缓缓收紧,指节绷得发白。
“他......又知道了什么?”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皮肤的褶皱在灯下显得更深。
终于,他还是划亮了终端。
屏幕冷光映着他半张脸,他往下翻,停在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名字上。
指尖悬了片刻,才按下去。
“嘟——嘟——”
响了很久。
但他知道,对面那人已经看见了。
只是在犹豫,接,还是不接。
但还好。
通讯被接起来了。
那头先是一片沉默,只有极轻的呼吸声。
然后,声音传过来,很淡,听不出情绪:
“父亲,有事吗?我在执勤。”
刘鹤年眼皮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哽住。
看来......是知道了。
那头也没催,只是静静等着,背景里隐约传来车辆驶过的杂音。
终于,刘鹤年开口,声音比他自己预期的还要哑: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在狩夜过得怎么样。”
那头顿住了。
呼吸声先是放缓,而后停了一瞬,才重新恢复平稳。
“还好。”
那头的声音依旧淡,却多了丝松动。
“每天做着差不多的事,很寻常,但也不无趣。”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应该说......比官方那边好多了。”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说——
别和官方走太近。
刘鹤年轻吸一口气,眉头缓缓松开一线。
“......好。”
他没等那边再说什么,主动按断了通讯。
父子之间,向来如此。
他站起身,桌上摊开的文件已顾不上。
终端被他抓进手心,迈步朝书房外走。
背影,有些佝偻。
但在推开书房门、踏入外面廊光的一瞬,那身影顿了顿,随即重新挺直。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沉暗的房间。
“刘家,不会断。”
————————
刘落宇盯着暗下去的终端屏幕,眉头轻轻蹙起。
他以为这通电话会是质问,或是试探——至少该与今晚的行动有关。
可都不是。
只是问了一句.....过得好不好。
至少在他听来,这话无关紧要,甚至有些突兀。
“试探么......”
他低语一声,将终端揣回口袋。
狩夜今晚的动作,消息应该早就传回去了。
他这时候打来,却只字不提,只问了这么一句。
不应该是来问,为什么自己没有提前知会家里?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不对劲。
“怎么,一脸啃了酸柠檬似的。”
拳头硬了。
刘落宇瞥向旁边凑过来的人。
礼源咧着嘴,眼里的光在街灯下晃了晃:“怕你家里训你?”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街尾。
刘落宇顺着看去——
几辆灰蓝装甲车几乎堵死了巷口,几名狩夜队员正从商场后门抬出盖着黑布的箱子,动作放得极轻。
“装不下了,得再叫几辆车来。”
礼源收起那点松散的笑,声音压得沉实:“这些玩意......比预想的多太多了。”
刘落宇收回视线。
“少说话,多干事。”
他转身,声音没什么起伏:“继续下个点位,记得和黄理事说一声。”
说完便朝另一头的暗巷走。
“诶?你去哪?”
礼源的声音追过来。
“有事。”
刘落宇没回头。
“喂——”
礼源又叫住他。
夜风里。
他脸上那点惯常的松散神色收得干干净净,目光定定地落在刘落宇背上:
“别想不开。”
刘落宇脚下一顿,侧过半边脸。
昏暗的光线下,礼源站在那儿,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放心去吧,都哥们,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
刘落宇怔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你要是平常也这样。”
他顿了顿:“就好了。”
人影交错间,一辆制式机车滑入主干道的车流,尾灯的红点很快融进流动的霓虹里。
礼源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方向,很久没动。
许久,他摇了摇头,转过身,朝等待的队伍走去。
夜风掠过他肩头,带回一句低得几乎听不见的话:
“那不就......和你一个冷板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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