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滚远点

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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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一碗鱼汤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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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透过树叶照在张宝成面上,见到的人都要吓得一哆嗦。

他行刺萧护不成,为求活命,把自己面皮生生削过一层。这才几个月,面上结一层痂,鬼也只能生成这模样。

依靠这鬼像和功夫,张宝成才收服新近的一批恶强盗。

张大帅比别人吓人多了。

……

营地里,十一公主和豆花在烛光对坐瞪眼睛。豆花小声问:“将军要是不要咱们?”十一公主豪气上来,反正也出了京。她和奶妈坐一个车出京,看到路上百姓们对大帅的热泪欢送,看到商家们一个一个送大帅银两,有人也送银票:“通存通兑,小号的,加盖我的印,到哪一个铺子不敢不给!”

也有不来的,不过来的人就不少。

大帅面子足矣。

他苦战兵乱,这是他的回报。

在宫中长大,在书上看过万民伞等的十一公主,这才生生的明白什么叫百姓拥戴!

那些挂在面上的泪水,是发自内心的,才感动人。

也把一直向往自由的公主内心深处,那长年让宫规压抑住的,人的本性挤压出来。

从出城十一公主就是兴奋的,如出笼鸟儿。可怜她长这么大,在嫁伍思德以前,宫门也一步没出过。

此时出城,还要走得更远。除了挂念母妃以外,再就是兴奋兴奋,外加兴奋。

十一公主一挥手:“他不要我!姑奶奶答应带上我!”

豆花点头称是。

十三姑奶奶发话,伍家上上下下只会堆出笑说一个字:“好!”在豆花看来,十三姑奶奶才是最威风的人。

帐篷帘子打开,伍小伍伸出头:“收拾东西,就走!”头一缩,脚步声跑远。豆花发愣:“这才安稳下来!”

才把包袱打开,才把东西拿出来,才试图把将军帐篷打扮得跟公主房中一样。

豆花还恨十三姑奶奶家守门的张家,还将军咧?真粗鲁,把公主的茶碗丢了不少。

再想自家的伍将军们,没有一个不粗鲁。

就是除公主以外的伍将军夫人们,平时说话也是大呼小喝的。

怎的大帅这将军就是斯文的?

豆花好生不解,也七手八脚把包袱重包上。张家虽然收拾出去不少,还是一个大包袱。公主的衣服,公主的枕头……张家对于衣服之类不敢乱翻,怕不一小心翻出公主的里衣,伍思德不和自己拼命才怪。

这包袱,主仆两人往外抬。

一出帐篷,先看到伍小伍皱眉:“你们包的什么?还有心情带这些!”豆花对着他最敢噘嘴:“衣服,被卧,细软,吃的喝的,擦牙青盐……”

伍小伍用手通耳朵,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喃喃:“怎么一说话就像踩中天下所有的鸡脖子!”十一公主问:“将军在哪里?”

“在码头上。”

十一公主放下心,将军在哪里,自己自然去哪里。把包袱交给伍小伍:“我去找二婶儿。”对丁婆婆,十一公主还是孝敬的。只是和翠姑等伍将军夫人们出身不同,想的不同,她们之间处不来。

族长、丁婆婆和她们坐车到码头下,头一眼,十一公主就看到伍思德。他恭敬的在大帅面前,正在听大帅说话。

大帅在劝吕氏、若荷和秀兰:“你们带着孩子,也离去吧。”旁边有一块翻开的地,露出湿乎乎新翻出的泥土,有大石一块,底面朝天,上有泥土。

本来是让三爷一同回江南,三爷萧拔哈哈一笑,也不回话,把地上这块半人多高的大石一把举起,石在手中,放声道:“大哥,你看我可能跟去!”

重重把石头往地上一扔,地面也震几震!

水边儿帮着维持上船的秦乱见到,伸舌头:“好汉子!”他本来对萧护佩服,是由于他庇护家人性命;后来对大帅佩服,是他虽招兵源,却不要下三流的混混。

今天,就更是佩服萧护大帅,跟他的全是英雄般人物。

再看江面上,又是大帅恩德。

大船可装三百人,两百是家眷,再一百人是保护的士兵!

一只大船四到五只小船跟随,小船上全是士兵!

听说陆路上又有人打通道路,一路护送。

秦乱对自己的弟兄们惭愧道:“当学大帅,跟他的人全安排得稳妥!”

萧护在京中招兵并不多,家眷们也不太多,有些亲友们也相随,却能从军,五十只大船,全是女眷和孩子。

又有一些人能坐车骑马,就陆路上跟着大军去江南,节约船上地方。

兵乱中没了家人的士兵们没有家眷要护送。可看到大帅庇护到如此地步,也心中感动,更加的信任萧护,认为自己跟对了人。

他们窃窃私语,秦乱听到,就没有不佩服,只有更佩服。

三爷萧拔露了这一手,萧护知道他伤已好。三爷对萧护只是笑,大哥你取来多少珍贵药材,一年多了还能不好?

自己孩子哭声都比别人响。

是个姑娘,娇滴滴的尿了饿了就扯着嗓子哭,还不到两个月的年纪,就哭得有了尖声。

吕氏不肯走,她抱着孩子哭:“大嫂有哥儿,也在您身边,除非大嫂肯走,我才肯走。”萧护大帅到此时,谨慎想一想谨哥儿要不要走?

不!

他坚决不要和十三母子分开。

这不仅有大帅自己幼年与父亲常分开的父子情,还有就是十三到身边后,总是要走总是不声不响离开,大帅有点儿心病了。

萧护苦苦的劝吕氏:“十三不在我身边,我才不会安心。而马上只怕要打仗,你和弟妹们走吧,我放心!”

十三更骄傲了,把儿子轻轻抚着,见他在这么吵闹中又要去睡,不禁喜欢,这是个能吃能睡,有福的孩子。

吕氏的女儿,则被母亲热泪滴一滴在面上,哇哇大哭。

三奶奶吕氏、七奶奶颜氏、九奶奶祝氏、十五奶奶杨氏都是经过兵乱的人,想兵乱困在城里几乎不能出去时,也过来了,何况是这一次在旷野中。

以她们想来,腿在自己身上,哪里都可以去!

又胆子比在家时大了不少。

又兵乱后,张太妃感激,以布衣身份,也多次招入宫中赐宴。布衣身份,可以去陪太妃一同用饭,妯娌们虽个性不同,也因此更为和气。

心满意足,还有什么可挑剔可去矛盾的呢。

四个媳妇跪下来:“就打仗,难道不要洗洗缝缝的人,不要帮忙做饭的人,我们不能打仗,只和伙夫们在一处罢了。”

明铛无声无息跪在祝氏后面,怕大帅不要九奶奶,就更不要自己。

若荷和秀兰也不肯走。不肯走吧,出了一个主意:“请三奶奶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回去,路上给口儿吃的,有烂米粥给些,到了家里,自然有公婆照顾,公婆自当感谢。我们不走!”吕氏一听,把女儿看了再看,忍痛道:“不是我狠心丢下你,你回去祖公公自然当你心肝宝贝。”

把女儿送到若荷和秀兰面前:“我的奶水多,妞儿常吃不完。可我多余的,喂不了三个孩子。你们两个人回去,把我姑娘带上,路上喂着些儿,到了江南给我公婆。”

水路最快。

萧老夫人来时只坐船走半路上,是她们人太多,有笨重家什,马车都上船,那船又不止一只,只能在半路上下船走陆路。

而萧护这里走的,只是人没有家什,更不是能上马车的船。说是大船,也只坐三百人,和水军大船是两回事。

从这里去江南的人,会更快些。

萧拔一寻思,反而说好,接过女儿心疼的在脸上贴了贴,送给若荷和秀兰:“你们回去,让我妻子留下,我也离不开她!”

吕氏也骄傲,又对女儿心疼。

这又急急上了最后一船。萧西把女儿亲一口,见熟睡的她不耐烦的皱小眉头。对秀兰道:“我喜欢女儿,真的!”

萧北把儿子抱着,对若荷认真交待:“我的儿子我知道,一定结实。船上吃的有,烂米粥不会缺,先喂三爷家姑娘!”

若荷道:“我会的!”

萧北把儿子送她怀中,把母子抱上一抱,在若荷耳边道:“我很喜欢你,真的喜欢你!”见若荷湿了眼圈,萧北为她擦去:“不要哭,你哭我心里不会舒服。”

蒋少夫人哭哭啼啼,劝蒋大公子同走,蒋延玉不肯:“难中怎么能抛弃他。”谢少夫人更让萧护和慧娘认为奇怪,和丈夫不和的谢少夫人不仅劝谢承运留下,她自己也留下。谢承运因此得意,面上光彩可以三日不洗脸。把妻子夸了又夸,这是头一回。

谢少夫人听到他夸自己,心中鄙视,我是不想回那家,和你过苦闷日子罢了。

成亲日子不多,但那明明春花在手,夏荷送风,秋菊有香,冬梅映雪在眼前,心中却苦闷得如在地狱里,不管什么花儿,什么粉儿,什么绡纱,全看成一片黑暗的日子,再过上一天可以死人。

虽然公婆人也好。

谢少夫人隐约也猜到以后必然凶险,可在京里和萧家妯娌们来往,她们说兵乱故事:“……那郡主也不照镜子,有一碗茶还要茶,容易得来的吗?可是大嫂告诉她的,针头线脑都缺。后来那郡主让苏表公子骂老实了,可是的,就没有人骂过她。我就慢慢的对她说,你出这个地儿,一口干净水也没有。郡主还和我犟,说出门是雪全是水。我说你不怕一捧雪下面,一个死人脸。我说你不信自己外面去看,哪口井里死的没有人……”

谢少夫人在这里打断:“井里为什么有死人?”

“有杀死的,有大姑娘小媳妇怕让人坏了身子,自己投井死的倒干净了。”四个萧家媳妇争着告诉她。

她们成了见识广的,她们还不太认识字呢。而也是名门出身的谢少夫人微红着脸,又舍不得不听。回家去自己喝了一碗金华酒看月色,自己噘嘴,竟然在京里成了少见识的人。

不过想听来的故事,十分精彩。

谢少夫人和四个妯娌一起学骑马,日子过得很是趁心。正要显摆自己会骑马,才不想走。

成就谢承运格外光辉的脸面。

杨文昌早就表露过去意,萧护重重送他一笔银子,不会比送曹文弟的少。杨氏夫妻、蒋少夫人,还有过年来到的蒋延玉弟弟,谢承运弟弟,谢少夫人的妹妹,再有别人上了这船。

罗氏立于船头上,迎风拂发,问:“将军,几时归来?”姚兴献也动了情意,回想妻子因自己苦追她表姐而对自己动心,直到成为夫妻,苦恋自己至今不变。姚将军笑容可掬不住挥手:“相见有日,不必忧愁!”

夫妻分别在船头上和码头上隔水而望,水,隔不断他们绵绵情意。

最后一船往江南的就此离去。

大帅这才松了一口气,见码头上,只有最后一只船在。今夜大帅用码头,为方便管理不混奸细,秦乱办事精细,让所有的船全停去别的码头。

萧护大帅温暖过,又深为感激。不管留下来还是走的人,他全感激于心。

丁婆婆等人不用多派兵,秦乱正好亲自押船去北边儿,说:“谈不上让大帅放心一个人不派的话,不过你可以少派些。”萧护就派上一百人。

丁婆婆等人过来。而伍思德,一扭头,这才看到十一公主和豆花。伍思德脸上红一下,回想他自己说的话。

“公主,就此别过!”

也做了近一年的夫妻,到走的时候,就丢下这一句。

红着脸的伍思德大步过来,嗓音都捏得小小的:“你来了!”十一公主才嗯一声,伍思德高高兴兴道:“你随二婶儿去我家,我爹娘一定很喜欢你。对了,你是公主,千万别和对着我似摆公主架子,你婆婆胆子小,最怕见官;对了,你不会地里的活计,你就绣花吧,再不然坐着别动,家里吃的足够;对了,你不会扫地,这扫地,可以慢慢的学,不然母亲扫,你坐着多不好;对了,你会做饭……”

他只顾自己说,想到乡亲们知道自己娶的是公主,该有多开心。

“我不要离开你!”十一公主尖叫一声。她早就变了脸色,当丈夫的只高兴去了,粗心没看到。

这尖叫,把码头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几乎全扭头看。

见一个少年妇人,揪住面前五大三粗的汉子衣甲,咬牙切齿,带着拼死一博,声声质问:“你为什么丢下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要撵我走?”

句句暖了伍思德自卑的心。他摸头嘿嘿,看不到自己让公主紧揪的衣甲,大脸上笑容焕发:“你是公主。”

这一句话,十一公主泄了气。

她平时没有少在公主身份上转悠,为总想到自己是公主,和伍思德没少生气,也没少挨他打。伍思德是出于自卑。

可今天的这句话,让十一公主自卑了。

公主又如何?

今天可能是哭的日子,一个一个都是泪眼过,包括大帅萧护。

十一公主也哭了:“是公主又怎么样,是公主你就能不要我?是公主你就能抛下自己妻子?”伍思德也猜到她听到自己话就跑走,应该去宫中辞行。但还是小心地问:“我走的时候,没看到你,不是丢下你,以为你丢下我。”

“我去接母妃,母妃不肯走,太妃宫中顾公公送我出来的,你去问他!”十一公主凶巴巴,在酒楼上把伍家兄弟逼得跳楼的架势又出来。

走投无路时,公主火气爆发得旺!

伍林儿往后面站站,可怕!此时不是酒楼,本将军也不再陪着哥乱跳。后来想想,跳楼的事让人笑话死。

姚兴献最爱笑话人,余明亮和廖明堂又嘴巴快,回去见人就说。伍林儿羞了好几天,快成一块心病。

此时可以报复一下,见伍思德只是嘿嘿,伍林儿好心地道:“哥,那边有河。”河上没盖子,可以随便跳。

伍思德正享受夫妻恩爱,见伍林儿打扰,对着他狂吼一声:“闭嘴!”十一公主吓倒,头一个闭嘴。怔怔揪着伍思德衣甲,见他对自己又转过笑脸儿,也恼怒了,尖叫一声:“我不走!”

伍家兄弟全抱头捂耳朵。

伍小伍呻吟:“俺的娘咧,又开始了!”

萧护在月色下看着这一幕幕,心中冰冷又修复许多。大帅是为给伍家舅爷出气,才给伍思德娶十一公主,这也是十一公主求慧娘而达成的亲事。一直大帅不打算对公主好,还时常在伍思德耳边挑唆几句。

会说:“你看十三,多老实,是我揍在前面了。”

伍思德回家去,十一公主那天要不顺眼,就不会客气。不过好歹是公主,他手下也分轻和重。丁婆婆来以后,伍思德才不再动手,只骂公主。

骂得翠姑她们对十一公主不尊敬,就是这个原因。

十一公主年纪虽小也会反抗,她分辨时的尖叫声,伍家兄弟都听到害怕为止!

自丁婆婆来到以后很少听到,今天重温旧梦,伍家兄弟全面色如吐,要吐!

大帅反而欣慰,淡淡道:“那就留下吧。”

公主留下,翠姑等人更不答应,也要留下:“俺们手大脚大,比公主强!”十一公主和豆花一起扁嘴,不敢回话。

伍林儿等人成亲后,府中多出来一个婆婆还有许多妯娌,他们是本村人,十一公主时常吃话,对伍思德就顺从些,夫妻最近恩爱得多。

对于和翠姑一个人争执,一帮子人会上来这事,十一公主和豆花也堵在心里,是一块心病。

最后上船往北边儿去的,族长、丁婆婆和同来的男人们走了,族长感觉要出大事,又对伍家兄弟发迹了解,大乱中才出大功名,把儿子留下给萧护,一百人护送,上大船,乡下那架子车可以分拆开来,就上了船。

大帅和慧娘带着众人拜在码头上,直到船看不到,隐入夜色中。

族长对天祷告:“老天保佑,平平安安。”他袖子里多出来数千两银票。一千是大帅送的,余下的是伍家兄弟送的,感激他护送姑娘们来成亲。

江上有清风,风下远去风帆,和才走的风帆成为叠影。一轮明月,带着不随江水不随风的悠闲,高悬在江面上。

江水好似胸中不平,滔滔不绝奔腾哗流。清风又如诉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让萧护大帅心中鼓荡。

再对明月,大帅长呼一口气,舒服不少。

明月悠然,我亦悠然。

明朝事,又如何?

满腹心事的大帅强开自己心怀,他还有一担子妻子儿子兄弟将军士兵责任在身上,不能只郁结在心里。

见将士们亲眷都安置离开,萧护另一半不能强开的心怀也畅快了。俯身抱过儿子,给慧娘一个微笑:“回营去看平江侯母子商议得如何?”

在慧娘眼中,丈夫的笑容还是顶天立地的,还是一如既往。十三含笑,为儿子掖掖被角,

同夫君并肩回营。

三爷萧拔嘴角噙笑,送妻子上马,情不自禁地抱了她一下,嘴唇轻凑耳垂:“不要担心孩子。”

怎么能说不担心就不担心?

吕氏眸中还是有担心,不过回首分外娇容,星光下眼睛亮如繁星:“嗯。”

七爷萧执也把妻子颜氏送上马,是他平时说话就损人的语气:“你居然会学骑马?真看不出来。”

颜氏微微而笑,手执马缰不回话。

九爷萧扬自己上马,眼角对着妻妾全是不耐烦。祝氏牵马过来,明铛见那马高大,害怕地问:“会踢人吗?”她刚才过来,是坐在丁婆婆车上过来。

那车已上船,明铛无车可坐。她不能坐到萧夫人慧娘车上去。

祝氏对她微笑,这是个毫不嫉妒的妇人,才能和九爷这花心人过下去。

不过祝氏今天特别开心。

九爷平时和几个丫头打得火热,又是大帅兄弟,兵乱中有功之人,萧护命他们休养,六部里上虚衔,白拿一份四品官员银子,由官中出。府中又自有月银给,大帅留他们下来,不给任何事情养着也情愿。

关键时候,还是很出力的。

萧扬就大把的时间练功,再出去狎玩,几乎不在祝氏房中。可到走的时候,不管相与再好的女人,也全都丢下,只有祝氏要带上的。

明铛要不是求慧娘,还不会带上。

明铛也看明白九爷是依靠不住了,太花心,轻易的喜欢上别人,轻易的就丢手。萧扬生得好,家势好。在江南有父母祖父在,算有人约束,还收敛几分。在京里,大帅不管他,三爷萧拔稳重些不说他,别的兄弟们更不过问,他手中有钱,算玩了一年多。

明铛只讨好九奶奶祝氏,这是她的当家主母。

见祝氏上马,明铛小心翼翼来扶。祝氏坐到马上,对明铛伸出手笑:“你也上来!”明铛大惊,她想过自己跟马后面走,也没有想过骑到那马上。

她学的是吹拉弹唱,骑马不行。对着祝氏的手和高大的马就往后躲避,摇头不住地道:“我不会,我不行…。”

九爷萧扬烦了,见大哥等人已经前行。拍马过来,在明铛肩头上一提,放到祝氏身后,没好气:“耽误事!”

一甩马鞭子,先走了。后面是他的妻妾,他竟然不闻不问。

还在码头上,也不是乱地方,危险自然是不会有的。

明铛尖叫上马,只得抱住祝氏身子,怯生生道:“多谢九爷。”九爷早就不见人影,再谢九奶奶。祝氏笑:“你抱紧我,我不在行,慢慢走还行。”一带马缰:“驾。”跟上前面的人。

十五爷萧据和妻子杨氏早就上马,夫妻并骑在月光下,周围加上江水全幽黑,就更显得月光下人明亮娇艳。清风徐来,杨氏对萧据含情脉脉一笑,自在的拂了拂头发。

十一公主和伍思德也早走了。公主也是坐丁婆婆车到码头上,回去时,伍思德抱她上马,自己上同一匹马,坐到十一公主身后。

身后多了又宽又壮的身子,十一公主不安的心找到归宿。往后靠,再移动身子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窝在那怀里不动了。

公主最爱洗澡,澡豆又自己弄,身上从来是软香温甜般。她在伍思德怀里蹭着找舒服地方,伍思德悄声呻吟着,双臂微用力把她团在怀里,身子贴住身子,夫妻不约而同的一笑,十一公主娇声道:“我要睡了。”

她白天奔来跑去,又怕伍思德丢下自己不要,把她累着了。伍思德一抖马缰,马动起来,他笑道:“睡吧。”

马后有自己披风在,把十一公主裹起来。

大家全有马,只有伍小伍没有。他愤愤然把豆花弄上马,气愤的牵着马缰绳。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恼:你怎么不走你怎么偏跟来,你坐了俺的马,俺步行,还要给你牵马!

看前后左右,只自己地上走。伍小伍这个气,闷头走得飞快,不比几个奶奶们骑马慢。还不分路,什么石子路不平,一概走之。

豆花就惊吓,双手抱住马缰,不敢大叫,不住小声哀求他:“颠,你慢些!”

伍思德带着十一公主从旁边奔过,不理他们。

帐篷里,梁源吉抱头如乡下老农般蹲在椅子上。萧护走以后,平江侯已换了好些姿势。先是颓废瘫在椅子上,对老孙氏苦留自己:“我膝下只有此子!”打得心中一片黑暗。

说破了天,自己还是她的儿子。

再苦恼的帐篷里踱步,心如乱麻想亡母。

又换一个姿势时,是快口吐白沫了,和老孙氏争得口沫纷飞,执意要走。

现在这恨不能把头揣裤裆的样子,是老孙氏已经说动他:“我孙家可保你在京中无事,你走了,府里没有男人,我们可怎么办?”

男人,他是平江侯府唯一的男人!

这话母亲以前也说过,每一次搬家躲避孙家的人,母亲就病上一场,小时候是抱着他,大些就握住他手流泪:“你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你父亲,他有家。”

小孙氏一个字也不说,只是抚着她的包袱。那包袱不算大,也不小了。老孙氏说过:“不然让你妻子去江南,她带的足够她用的。”

萧护抱着儿子和慧娘走进来,夫妻只扫一眼,就心中有数。老孙氏和小孙氏过来行礼,慧娘忙扶起来,又把儿子给她们看,老孙氏认真再看一眼,这个孩子颇有乃父相貌,天庭饱满,地角也圆,是大贵之相。

老孙氏虽然打算接受命盘,可还是心头黯然。

梁府中人在这里住一夜,打算明天送行回去。

慧娘给他们安排帐篷,萧护连夜召开军事会议,大家来看地图。

大帅道:“当先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郡王们合兵先战我们!去边城,自然是官道。可官道四面,都有郡王们兵!此时往西山去,京门外又全是兵!”

西山接古太行山脉,从哪里上山,是大帅打算放到最后的一个法子。如能去关城和自己留在那里的玄武军相会,萧护就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关城外茫茫草原,又有山脉,又是大帅少年就走熟的地方,熟到有些地方在心里能默描出来地形。

玄武军合军,又多了兵力,又有几十员将军在关城,是大帅如鱼得水的地方。

就是和郡王们翻脸,处处可以躲避,就可以抗那假王命而不遵!

可从官道去关城,郡王们架势已拉开,陈兵在野!

单个击破,大帅才不怕他!

担心的只是金殿上他们能合起心来,万一打仗也合兵合心,誓要先拿下自己。

大帅不想硬抗。他侃侃而谈:“我的每一员将军,每一个士兵,我都不愿意失去!”

大帅费了一番功夫把家眷们全接走,岂能走送人家丈夫、儿子、父亲、去死的路?

就没有张阁老的信:“保存实力为上!”萧大帅也不打算乱动一兵一卒。为家眷们安全到江南派兵,大帅毫不吝惜,前后派出去三万人,包括表弟和妹夫也去了。

另江面上一只大船,跟四到五只装满士兵的小船保护,为的就是以后让父子、母子、夫妻团聚。

留在京里,乱起来怕有失。

萧护都把责任担到这种地步,对明天怎么走,他拿出对策来。

将军们肃然,叉手直立,听大帅道:“官道有险,我们也必走不可!佯装,也要装一下。有仗打,也得打几仗!我们现在避开,郡王们合兵追击家眷们船只和马车,那就不妙!派出去的三万人,挡不住他们合兵的十几万人!父帅处接信来迎,也迎不出千里之遥!这是一!”

再来是二:“先走官道,能去边城最好。可关外是我玄武军逍遥之地,郡王们难道不知道!他们若阻拦不休,我们撑上十天,估计父帅处必有人来迎家眷,船只快,水面无人阻挡的话,应该走了大半的路,我们后退,寻路避入太行山!这是二。”

太行山,自古险峻,自春秋以来是兵家争夺要地。齐伐晋,登太行!秦伐韩,也登太行!在汉,三国,唐等历朝,全是重要之地。

说登太行,也有不少关口有人在守。但一旦入山,绵延近千里,接现在的四个省份。武当山等名山也其中,是藏身好地方。

却只是好藏身罢了。

但入太行山,就意味着去边城更难,大帅也失助力不少。

第三,大帅道:“退守江南,与父帅合兵!”这是最坏的一个打算,也等于是造反。萧护把家眷们先送去江南,就有这个打算。

他还没有造反的心,袭王爵而被逼不能去关城,要拥兵退守江南,等于把火往江南引。萧护在关城,郡王们还不敢乱攻江南,就攻也是悄悄的。萧护不得已避入山中,这是眼下最近的一座山,对郡王们随时也可以有牵制。

最主要的牵制,大帅目光炯炯:“最好我们一仗不打,或者少打,让他们争位子去!”

可萧护若在,郡王们争也不安心。

先走第一条对策,是在官道冲出一条路去关外。这是一场非走不可的路,为还在路上的家眷也必走不可。

前行路途地图,大家看清。

补救的方法是:如可能伤亡大批人马,萧护不会硬干,留着他们自己拼杀,转而夺路退山中,寻机出来。往山中去要过的几个关口地图,也大家看清。

太行山通幽州,也可以去关城。可沿路还有郡王们地盘,又占山强盗不少,千里山路,比官道要难走!

会议中不时修正办法,直到深夜将军们散去。

第二天,平江侯一家人告辞,陈家舅母也告辞。萧护又辞过附近一夜不断来送吃食的百姓们,拔营而起,沿官道而行。

此时的京里,郡王们更是震惊。

他们昨夜谁也不肯从宫中出去,各领人马歇在宫中。有几个人见面都红了眼,也各自忍下来。用过早饭,孙珉和宁江侯请他们来,再一次敲打:“萧护不到关城,不谈皇位之事!”

这个时候还是这样想的,临安郡王还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还有笼络萧护的心。

他也陈兵于官道,却是监视萧护前往边关。

第一个消息送进来,是郡王们家人一起进来。各自听回话:“昨夜萧护把手下兵将们家人全数送走,用船只去了江南!”

韩宪王冷笑,讽刺孙珉:“我看他还想着留下萧护,为已所用!”

南安王深吸一口气,狠毒的道:“无毒不丈夫,杀!”他不管别人了。

平水王颇为玩味:“哦?这是萧护先立于不败之地的打算!他平安到了关外,更拿他不住!”找来自己的将军们:“官道上增兵马!别人先打,我们就打。别人不打,我们不打!”

其余的郡王们也是一个心思,再就殿上相见。

把消息一亮,都知道了。宁江侯也头疼,他是主张孙珉用萧护而不要杀他的。不想,萧护这一手儿,先把家眷全送走,意思明确,京里再没有让我们悬心的人!

无法要胁!

面对郡王们指责的眼光,孙珉深感压力重大。缓缓道:“去人看看姚将军府中,鲁将军府中……这些人家眷全去了哪里?”

他还存着侥幸之心,他们人还在。

昨天萧护离京,百姓们相送,家眷们相送也正常。半夜里还有百姓们往萧护营中送东西,又有不少百姓们回来,郡王们全大意了!

结果回报,人去屋空!

郡王们带着不屑的神色,不看孙珉,只看宁江侯。宁江侯则尴尬的看孙珉。这一对舅甥商议过,如成放虎归山之势,不如杀之!

大成长公主跌跌撞撞进来,是急步而气息不匀,断断续续地道:“你们还等什么!人数不比他少,还不把他杀了!”

程业康跟进来,也想跳脚:“将军出征,家眷留京,有这个常例在!萧护把家眷全送走,就是做好和你们翻脸的准备!你们还等?”

一刻钟后,十几匹快马冲出京门。因为萧护离京,而天天在城门上巡视的房安国纳闷:“去个人打听打听,宫里有什么新动静!”

殿上金甲士还是原来的同僚,半个时辰后,田品正来找房安国,惶恐不安中又夹着鄙视:“这些小人!他们……仗着人多,要对大帅下毒手!”

两个将军沉默,各自沉吟。房安国徐徐道:“大帅,会避往山中的吧?”要是自己,就不和这些没胆子,只会打群架的人打!

田品正更急:“这路上守入山口的几个,全是死脑子!只怕宫中圣旨马下就要下,不许萧帅入山!”

那就只有打了!

打,就是造反。

又是快马而出,田品正和房安国心中一沉,圣旨!

房安国沉静地道:“老田,你我同僚这些年,算是相知。趁现在宫中还乱,你把我调去守山口,把那死脑子的调回来一个!”

他严峻的面容表示自己说的是真心话!

顾公公也着了急,想对张太妃说,又知道张太妃没有主意,在郡王们面前说话也没有人会当真。顾公公冷笑,不过他再冷笑也在戏妆下看不清楚。

只目光森冷:“咱家对你们客气了一晚上,你们还真当自己是天子!”

全占宫中不走!

通往江南的路上,廖明堂和苏云鹤正在马上感谢百姓们。昨夜他们赶到,也是先鼓动百姓们民心,又有宋冲之派的人在沿路上散布消息,这才把昨夜试图袭击船只的兵马击退!

前面的两万人又前行,他们这一万人断后。

接下来的路算好走的。

负责散布消息的宋冲之手下数千人,全是扮成小贩,卖菜的等人,卖菜给人,挑货郎担子卖东西给人,就问:“知不知道京里的大事?”

从京城到江南一条路,是萧护击退张宝成而得,感激大帅的人不少。这一天,船只没有受到袭击。

陆路上小小打了几仗,附近百姓们出来呐喊助威,没伤人就吓跑了。

当天晚上,御玺不翼而飞!

早上,郡王们安排完合兵打萧护,总算有时间来废皇帝时,写好圣旨,用大宝时,宁江侯失魂落魄,空了!

放的地方里只有一张纸。

上面写着:唯天子而从之,非天子而弃之,吾去也!

好似御玺活了,自己留下这话的口吻。

有几个信神灵的郡王是面如土色,宁江侯、临安郡王孙珉,韩宪王等人嗤之以鼻。搜查宫中,最大嫌疑就是和萧府有来往,又在兵乱中暴露一身功夫的顾公公。

张太妃苦守宫中,对大成长公主曾有牵制,又深信不疑地坚决抚养才登基的小天子孙瑛。宁江侯忠于先帝,对太妃心存照顾;孙珉是不愿意难为先帝的女人。

此时全是打着忠于先帝的旗号,为难先帝女人?不是自打嘴巴。

再说杀或虐待这些女人们,于自己名声上有损。

依着韩宪王等人,对张太妃是死是活不放心上。可宁江侯和孙珉力主,就一同客气地来见张太妃。

说御玺没了,只怕与顾公公有关。

张太妃听过冷冷一笑,不敢当面说他们,心里念佛。

这是神灵保佑,知道他们要废皇帝,御玺就走了。

但见他们来者不善,张太妃自知不能反抗,喊出顾孝慈,对他道:“我老了,护不住你。可你记住,你是忠心耿耿才吃苦,你是为先帝才吃苦!”

顾孝慈既然敢做,自然清楚后果。

他对着张太妃叩头:“老菩萨,我只有一句话。他们疑心在我身上,肯定不是客气的。要我不在了,我再没有家人,只有一个新结拜的小鬼是兄弟。这小鬼神出鬼没,不是无常鬼,就是牛头马面,您一看就知道,您对他说,我到死不会忘记我们结拜。只这句话最重要,您千万保重,把话交待给他,让他给我上坟去。”

他为结拜生气,把小鬼追着打,打得小鬼跑到树林子里,抱着树喘气还不服输,反而指前面:“老鬼,你看又是三棵的并排树,好似三炷香,来来来,再结拜一回。”

御玺,就在那三棵树下面埋着。

顾公公以自己功夫先一天夜里挖了一个很深的洞,用土盖上,第二天夜里偷了去埋。

宁江侯等人听不懂这夹着鬼话的话。

无常鬼?还牛头马面?

张太妃也不懂,这话只有小鬼来才懂。

张太妃但镇定,手中佛珠一粒一粒动着,面上皱纹像一下子多出来,对顾孝慈道:“你没有死罪,我也不许他们杀你!”

她正眼也不看郡王们,看他们个个是乱臣贼子!

外臣要离京,郡王们没有旨意,也是不许乱入京的!更不能宫中逗留!你们口口声声为皇权,眼中哪里还有祖宗家法在!

张太妃只转向宁江侯,语气平稳,如平时谈论家常:“侯爷,御玺大事,你怀疑我的人,我不拦你。想来,审讯是要动刑的!不过,这是忠心服侍我的人,先帝在时,也听过他唱的戏,也夸过他。你要心中还有先帝在,卖我一个面子,就在这里审讯他。随你怎么动刑,我决不干涉!”

太妃越是平静,宁江侯越是惭愧。

古书上什么吉兆瑞草,凶兆大灾丢东西全有过,宁江侯只是不相信罢了。也未必就是顾公公干的,不过顾公公和萧家来往,自然要问他。

面对太妃老而却更洞察人心的眸子,宁江侯忙起身拱手:“是是,那请太妃回避,动起刑来不好看!”

张太妃淡淡一笑,手中更抚佛珠:“不妨事,容我也听一听御玺去了哪里。漫说是他,一个宫人,就是我宫中所有宫人都参与了,你也只审吧!审出来有事,你带走。无事,你留下他们还给我使唤。难呐,乱世里,宫人们无辜死的也不少!”

语气中总有惨淡,宁江侯想到兵乱时惨状,金阶上,玉石桥下,假山上,灌木中,无处不死人,也心头一颤,躬身道:“臣不敢忘记宫乱,请太妃放心,要不是他,我们也不冤枉!”

张太妃就坐在她大红八宝百花绣榻上,闭目开始念佛。

自然是动刑的。顾孝慈咬牙一声不吭,衣上血溅出,女官宫女太监全不敢看,都躲出去发抖。

正打着,周妃和文妃来陪太妃,见到尖叫。张太妃这才睁开闭着的双眼,冷冷斥责:“坐下,随我念佛,求佛祖保佑早早太平!”

眼角见到顾公公在皮鞭下熬刑,张太妃眉头一颤,赶快紧紧闭目,再次告诉自己闭五识,不闻不看不嗅不想不言,只一心向佛。

求佛祖决定。

文妃瞬间明白,认定这是冤枉事情到了太妃宫中。他们是想先发作太妃,就收拾余下的人。见张太妃在这一刻高贵到了极点,在刑具声中,高高昂着头,姿态端正,面容沉静。就是她的皱纹里,也透出过人的高傲。

文妃钦佩之极,以前为皇子们争位,对张太妃的不满化为乌有。她想太妃能,我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也得在这个时候大家抱成一团儿,才有活路。

她学着太妃,也知道佛家有五识之说,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闻不看不嗅不想不言。竟自轻盈的走过顾公公身边,那皮鞭梢儿甩起来,几乎抽到她衣角上,文妃也若不知道,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闭目在心中开始念佛。

周妃胆子最小,几乎吓软掉。可她也知道,今天必须挺住。自问取下手腕佛珠坐下念佛心不能定,她得动点儿什么才行。

扶着墙,回宫取了一盒米和空盒子来。见太妃宫中又坐下贤妃和另一个妃子,也闭目念佛。周妃更敬佩她们定力,战战兢兢到自己座位上,端正坐下,闭目数米佛。

第一粒米在手中,念一声佛时,心中忽然大光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身边停下皮鞭的问话,在耳边,却不往心中去。

周妃也定下来。

顾公公很吃了苦,知道他功夫好,下手就不客气。

在他身边,已坐下十几个嫔妃,每个人端正宝相状,在张太妃带领下,喃喃念:“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

一个人念几近无声,十几个人嘴唇一起动,不发声也有低沉的“嗡嗡”作响。

又全是念佛声。

她们越念越镇定,

宁江侯和郡王们在这近似于发自天地间的念佛声中,倒不是越来越慌张,只是心往下沉!

如沉到无边梵海中,暗无天日。

他们也不肯就走,心中起了抵抗之意,咬牙全坐着。

每一记皮鞭抽在顾孝慈身上,每一声梵音却念在宁江侯等人心上,不亚于一记鞭痕。

在皮鞭声和责问声中,是一场宫妃和郡王们无声的较量。

“啪啪啪…。”鞭声。

“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念佛声。

交织在一处。

直到他们离开,张太妃和嫔妃们一直垂眉低敛,只是念佛。宁江侯走出宫门,才发现身上衣服早就湿透。

燕子双双在草丛上,这才春天。这汗水是从哪里来的?

再看郡王们,纷纷放风似的透气,取出帕子擦拭,也全是一头一脸的汗水。

宫室内,张太妃等人太入定,竟然没有立即发现拷问声停下来,宁江侯等人已走。顾公公从昏迷醒来,发出呻吟:“……来人……”

惊动张太妃等人。

她们睁开眼,面色骇然,眼白往上一翻,软软的堆在自己座位上。

全晕了!

顾公公瞠目结舌。他疼得厉害,需要止血,需要上药,需要人扶。可放眼看去,没有一个宫女太监敢在这里?

叫上一声:“来人啊!”

也没有反应,不知道都避去哪里。

在血泊中的顾公公在这一刻想到小鬼,小屁鬼,你可知道你结义兄长需要人啊。

宫人们害怕,又想太妃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小皇帝最重要。又怕事情无端牵连上自己,和奶妈抱着小皇帝去别处避开。

还是周妃头一个醒来,还是不敢扶顾公公这个血人,去喊来太监们,顾公公才得已回房上药。宫中打鸡撵狗似的搜查,别处抓了不少人去审问,也没有结果。

这样乱审的结果,是流言无声无息流出宫闱,经有心人之口,最后满京城。

“天子现,御玺现”的说法就此出来。

郡王们恨之入骨,把这恨转移到萧护身上。

此人不可留!

……

萧护此时正在难过。他先在官道上不近不慢的走了三天,然后开战。为不伤兵源,也给郡王们留兵力自己打自己,大帅一直是往边城方向急行军。

随行的百姓们跟不上,也就流泪散去。

也方便开打。

只是大帅不愿意打就是。

他小小打上一仗,就急行军。后面人已得杀萧护之命,紧追不放。前面也有堵截的,萧护就走小路避开。小路坎坷难行,慧娘总是把儿子抱在怀里,尽量不让他感觉颠。

可是面团子瘦了!

十三面团子瘦了。

十三习武本来饭量大,不像别的女眷们吃一小碗菜就说饱了。她还才出月子,还奶着谨哥儿。谨哥儿和萧护小时候一样,也是个能吃的,长得团团如小面团子。

母子面团同时瘦下来。

这是在萧护眼中。

谨哥儿还有吕氏喂着,没有就瘦。可萧护看到十三瘦,捏面团子脸上肉不再结实,而是有些松,就认为谨哥儿同在京里比,就瘦了。

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萧护该有多难过。

才兵乱过一年多,百姓们得温饱,大多与萧护收来钱粮有关。而京外因张宝成占据的原因,去年四月收复,到现在还没有一年。

鸡猪等肉禽到恢复家养时,时间就更短。

本来就不是随时可得,又急行军,哪里去找这些东西去。

十三的饮食很受影响。

要是没有谨哥儿,十三也没什么。可奶着哥儿,十三如同以前一样给谨哥儿吃,怕儿子受委屈。

出去的多,进来的少,离京没几天,十三面团子瘦得非常快。

奶水,多是水。十三需要汤水。

她在京里时,一天要吃几只鸡,外加猪蹄加上滋补药物。如今滋补药物还能跟上,别的昨天就没有。

这还幸好是奶妈等人想到,事先备下来几只熟鸡和肉食,慧娘还节约着吃。她体贴萧护,认为自己身壮月子里补得好可以顶得住,也曾推给萧护,萧护一口不肯吃。

过去食有肉,食有鱼就好,是自然生长,周期慢得多。

再经战乱,几乎没有。走小路急行,就更没有。

还有一件事,就是花大价钱寻找固然会有,可煮一只土鸡需要钟点儿。可以腾出一辆车来专门煮鸡,但是路遇坎坷时,就必须行车慢而又慢。

后面人追得紧,他们哪里能慢下来。全是小路,也没有地方和时间去寻鸡和鱼。

要人数少,还可以藏匿起来。

十二万人队伍去了三万多护送家眷回家的,余下还有大几万的人,哪里能在后面有追兵的情况下,一下子藏身?

萧护愤怒了!

他为京里这些人吃饭穿衣不知花了多少心血,而今他的十三他的儿子要好好吃一顿也不行!他面色无端的铁青,在中午打尖时找来伙夫问:“煮一只鸡需要几个时辰?”伙夫一听就能明白,道:“一个半天的时候,至少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真是老鸡还煮不烂。

那就煮鱼吧。

萧护咬牙问:“鱼汤要多少时辰?”

伙夫先恼了,眉头一跳一跳:“大帅!鱼汤煮起来快,可要夫人滋补,就要慢炖。咱们打他娘的!”

还要有钓鱼的时间,大帅把这个钟点儿也得算进去。

没有别的将军在,萧护才问这话。可有亲兵们听着难过,还有伙夫回去越想越气。看官道两边,不时可见旗帜飘动,他们这是看着大帅回边城,还是路上寻衅就想下手!

伙夫和亲兵们把话传出来。

到晚上时,所有人都知道了。

伍家舅爷从来粗心,今天把自己粗心恨到十分里去。伍思德喊来兄弟们,痛心地道:“咱们只享受舅爷身份了,大帅又把十三照顾得很好,咱们竟然没想到这一条。”行军还要商议事情,每个人的弦都绷得紧紧的,再加伍思德说了句实话,大帅把十三素来照顾得不用别人多管,他们就没有想到。

伍思德把十一公主骂了:“我想不到,你天天没事是做什么的。”骂得十一公主低头。豆花小心地道:“我少吃点儿行吗?你别骂公主。”豆花心中忿忿,这与公主有什么关系?

公主在急行军中颠得吐了又吐,头晕脑涨的自己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伍林儿把翠姑骂了,伍长河伍山石等人,把自己妻子都骂了,怪她们想不到。

十二万人队伍去了三万多护送家眷回家的,余下的人数拉开队伍很长。她们不在十三身边,自然想不到这事。

而姚兴献和几个人商议,也难过了。道:“大帅把我们的孩子家人全送去江南,夫人和小哥儿不忍心送走,这是大帅头一个孩子,就遭这罪!”

他们愿意跟着萧护走,一是情意,二是人间有不平,此事不公平;再来郡王们看上他们,还不是为他们肯卖命,他们留在京里也是为郡王们拼杀,而男儿岂能不重情意!在大帅或老帅手中受赏识的,自然跟着大帅走。要为老婆孩子留京里,又不卖力的话,郡王们自然不对他们好,还会猜忌才是。

将军们三三两两在吃晚饭时商议过,晚上大家例行会议,商议明天怎么走。以前商议好的,每天也须确认或者再变动一下。

将军们齐声对萧护道:“大帅!明天不走,就地打猎,我们自己还要吃呢。”萧护眼眶子又发热,颤声道:“你们跟着我,我不能让你们有好日子……”

大帅说不下去了。

他们为牵制郡王们尽量少去人干扰河道行船,又不愿意开仗,晚上几乎都不睡觉。女眷们还可以在车里或马上丈夫怀里睡。男人们受郡王们分拨追踪,全是马上打盹儿。

当兵的走着走着就能睡着。要么就一路急行,甩开他们,再倒头睡一会儿。这些时间,都不足够寻鸡鱼,再煮给十三。

这是他们过习惯的日子,他们不觉得苦。也可以让女眷们和新兵们忍耐,可是有哥儿的十三怎么办?

大帅只是想担当起当父亲的责任,就担得这么难。

将军们纷纷跪下:“大帅,打一仗吧!”

“明天不走,咱们钓鱼打猎去!”

“给新兵们解解馋,他们以为京里操练就叫苦,还没有经过这种少肉吃的滋味儿!”

烛光下,萧护无声流下两行泪水。

他可以挨冤枉军棍,却不可以让十三和儿子在这个时候吃苦。

将军们分明看到大帅泪水,姚兴献也无声流下两行泪水,他装着不看大帅泪水,就没有想到自己面上有泪。

姚兴献只看对面的人,对面的人受他感染,也流下泪水……

一时之间,帐篷里人人流泪。总于有一个人爆发似大叫出来:“我们流血流泪,为的是什么!”有一个人这样说话,一个接一个的爆发。

重重的衣甲响,大家全跪下来,不再掩饰的哭:“大帅,咱们不打不行了啊!”

必须拉开来是大仗的姿态,给后面追兵颜色看看!

萧护没有立即让他们起来,而是也泪流满面,哽咽道:“我带你们出来,原本是怕留在京里要受战火苦,再来,跟我多年,会有人不容你们。现在看来,我错了不成?”

“打他娘的,什么都不错!”伍思德吼一声。

帐篷里呼喊声越来越响,直到外面。

这是急行军,就没搭大帅大帐。慧娘和儿子在隔壁小帐篷里,也听到了。十三抱着儿子也悄悄的哭,同在帐篷里的奶妈也悄悄的哭。

奶妈一面哭,一面把手里的肉干给慧娘,催促她:“吃,你快吃。”对着那块肉干,慧娘泣道:“这是两位妈妈的份儿,我怎么能吃。”

奶妈和丫头们贴身服侍,早就发现夫人饮食上不足,丫头们的肉食全省下来给了夫人,就是封安的,张家的,小鬼们的,也全省下来。

可行过这几天,早就不足。他们省也省不下来,只有奶妈们把昨天省的拿来,现在手中。

谨哥儿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奶水,还是十分白胖。他睁着眼睛有趣的听人说话,再对母亲面上泪水看,像是好奇,这是什么?

萧护帐篷里,大帅也爆发了:“打!”才让人取地图来,有人报信:“大帅,后面追兵离此只有十里路,打着南安王旗号!”

萧护狞笑一声:“来得好!不过,”他狰狞道:“这夜里不打!打了也没处打猎去,咱们让他跟着,不要走太快,明天再跟来的,全是送死的!”

夜里布阵开仗,本来不错。可夜里去哪里钓鱼打猎呢?

当下匆匆拔营,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子火在燃烧。有一个新兵听到新布置,甚至往后面看一眼,虽然只看到夜色草林和后面的士兵,也兴致高涨:“后面的,继续跟着啊,跟着爷爷到明天,有你好受的!”

十一公主没有抱怨,她从几天的急行军中可以感受到紧迫的气氛。也同时对于京里的皇权在心里反复受撞击,这就是对大帅的姿态吗?

大帅,十一公主是不喜欢的,没有大帅,长公主就不会动起公主成亲的念头,而十一公主才嫁伍思德。

现在看来嫁伍思德是不错的,可公主的架子还没有完全放下来。

再不喜欢大帅,十一公主也认为这样对待萧护不对。

她行马几天,早就不能坚持,此时在马上,缩在伍思德披风中。

行军几天,公主是吃得饱有地方睡的。

她抬头看丈夫又胡子满面的大脸,小声道:“要打起来,你把我放豆花车上。”豆花和放东西的车在一起。

伍思德心头一暖,低声道:“你别怕。”

“我不怕。”十一公主只说了这么一句,两边全是黑压压行兵的人,再就是乌漆漆树林子,再就是脚踩树叶声,公主反而认为新奇。

萧护让人不时前面探路,又寻找大些的水源。天亮前一个时辰,前后都有人来回话:“前面是韩宪王、平水王,简勤王等人的兵,约五万人。后面南安王,临安郡王、沂水王的兵,约三万人。”

萧护兵力小胜。

再有回报:“再半个时辰路,就到水边。”

萧大帅微微而笑,心中却很谨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自己打仗有智谋,却敢打敢拼。父帅给儿子取名为谨,也是提醒自己时时谨慎的意思。

大帅对着天边快要退去的星月遥想老帅,再想父帅若在这里,会这般忍气吞声吗?

萧护一面想着谨慎,一面想着不能再忍。到马车旁伸头想悄悄看看十三母子,不想慧娘是醒的,悄声喊:“夫君。”

马车里暗,大帅寻声手捏一把十三松下来的面颊,低低地道:“天亮就给你好吃的。”慧娘娇声:“是呢。”又安慰他:“你不要急,我还有很多奶呢。”

萧护在她面颊上轻拍一下:“胡说,我不急怎么行。”慧娘无限感激的一笑,贝齿微露几分白。这白,把十三笑容可见几分。大帅低叹道:“亲亲,等着。”

天色微亮,前后追兵得到回报:“萧护大军在水边驻扎,摆出一座大阵来。”各路将军们愕然:“他不走了?”

这是郡王们最怕的一招,怕萧护太得民心,回马杀回京中。

虽然郡王们占城门占宫中,可他们担心百姓们里应外合,那就不妙。再说京都护卫们,不少人是和萧护兵乱并肩杀过的,私下怨言纷纷。

怎么办?

分前后两拨的各家将军们让人先探:“什么阵?”

看了半天不认得。

最后还是一个很资深的将军,在临安郡王孙珉军中,亲自去看了看,认出来:“这是古阵八卦!”

有不服的将军们嚷:“我去看了,就没看出来是八卦阵。”

“八卦阵谁不认识!”

资深将军苦笑:“他没有摆全不说,而且把生门对着水,要从生门出,全往水里去!只看他没有摆全,一定还有伏兵。”

大家都不说话了,苦思对策。

萧护八万多人对上郡王们全兵八万人,是稳操胜算的。不过他只分一半人列阵,另一半人分成小队,互相不断联系,打猎的打猎,打鱼的打鱼。

伏兵,还真的有,就是上山打猎的两万人。他们随时可以冲下来,把阵补全。

大帅和不多的女眷们居于中间,他凝目静静候着。

先候来的,是打鱼的好消息。

久经训练的士兵们能耐人很多,这是以前就知道的长处。昨夜马上行军,把一些绳索给了十几个会织网的兵,在奔行的马上结成渔网。

虽然不精致,打鱼不成问题。

又砍木成筏,过江过海成问题,踩上面撒几网却可以。在水中头一网下去,银光闪闪,几十条大鱼。

喜欢得拿着就给大帅看:“夫人有鱼汤喝了。”萧护夸奖的一笑:“送给伙头军,今天全军都有!”

啃了几天干粮,无处供给养,肉已经没有的士兵们听到消息,全舔着嘴唇,士气高涨。

伙夫们早准备好埋灶铁锅,就地滚水开,开始享煮。

供几万人吃,香气就飘出来。

犹豫不决,和萧护对峙的郡王们的人恍然大悟,总算开窍。

“哈哈,他老婆没东西吃了!”

“竟然没有送走?”说过话的人认为自己是白说。杀萧护是他走以后京里才出来的圣旨,那还是在御玺丢失以前。

后来的全不是圣旨,是各家郡王们用印的信件。

新封靖边王携妻就任是正常事。

天亮一个时辰后,萧护与郡王们大战于水边。郡王们人虽然多,萧护却是准备充分。这一场为煮鸡汤鱼汤而打的战役,萧护大胜。

外面杀声震天,滚烫新煮好的鱼汤送到慧娘手中。女眷们全在夫人车外,都争着从打开的车门内想看她一眼。

看一眼她喝汤样子也是满足的。

慧娘满面笑容,就差眉开眼笑。她耳中是喊杀声,唇中是新煮的鱼汤,鱼汤煮得快,就先送来。

直到打完,萧护迫不及待过来,头一句就问:“十三,你吃饱了吗?”慧娘抱着儿子笑:“我们都吃饱了呢。”车内还有汤,慧娘对夫君笑盈盈:“你快喝了吧。”

大帅面上也起了一层青胡子,面上也有憔悴。

只有打仗时,他才会是这样。

萧护对香喷喷的鱼汤看看,笑道:“等别人吃完了我再吃。”他来看儿子。谨哥儿正暖饱要睡,见从母亲手里换到父亲手里,竟然不认识他了。

谨哥儿要会说话,一定会问这是父亲?没有以前漂亮。哥儿当他是陌生人,虽然身上气味是父亲的。他不会说话,就对着这张陌生的面庞撇小嘴儿,才撇一下,当父亲的赶快送他到十三手上。

自己也知道,笑道:“他嫌我没净面。”

十三自然不嫌弃,她把儿子疼爱的亲亲,再对萧护感激的笑:“他长大了自然知道呢。”这眸中的感激,让萧护心中又是一酸。

这感激,说明十三前几天吃得就不好。今天吃得舒服,才会有感激出来。

萧护深深责备自己疏忽大意,再不能看十三的感激。回来上马,各处看伤亡,竟然只伤不亡,大帅松了一口气。

郡王们是合兵,都有保存实力的想法。又攻打萧护出师无名,一些人底气不足,就不愿意出全力。

他们败了,又不能就此走开。离开一段路扎营休息,眼睁睁看着萧护大军补给养,全军痛快地吃了一天。

慧娘从早到晚努力的吃,她想在身体里多存一些,等缺少汤水的时候不会让夫君见到太为难。

没有人愿意打仗。

怀中还有谨哥儿。

当母亲的心,是盼着平平安安早到关城,到那大草原上去,有无数好吃的。

这是十三自坐月子以来,最主动认真吃得最多的一天。她也同时体会到一件事,有人撒娇有条件撒娇,是件多幸福的事。

萧护下半天就一直陪她,见到十三不停的在吃,大帅就笑得合不拢嘴,不时用手拧一把十三面颊,就满意了,果然结实了。

哪有这么快,不过是大帅心里作用罢了。

当夜,萧护大帅悄悄急行。第二天一早,郡王们人全慌了手脚,哪里去了?快马追出去两百里,才重新找到。

就这样为煮鸡汤鱼汤打了好几仗。每一回大帅摆下阵势,人人都知道萧夫人又缺吃的了。萧家阵法闻名天下,都拿萧护没有办法,就这样不紧不慢不真不假的打着。

萧护算日子女眷应该到江南,可没有收到来回报的消息,让人去打听也还没有回来。家眷们平安到江南的消息不回来,大帅不愿意冲一条路进山。

别人也围着不肯让他轻易的进山。

进山,就难打了!

又半个月后,京里着了急。临安郡王找他们来,重申一下:“萧护在,民心向他!萧护亡,皇位才稳!”

这些话,每天都要敲打一回才行。

每天都心浮气躁,心系皇位的郡王们再次平静,当下商议已定:“亲自前往!”

当天议定萧护几十条大罪,下了没有御玺的圣旨。临安郡王孙珉,韩宪王,南安王等人离京,亲自前往督战!

郡王们下了苦力气,不分昼夜奔驰几天后,加上又新调来的兵马近十万人,以多于萧护的兵力,把萧护围在离山远,又不近水的旷野中。

点名要萧护出营!

萧护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也就出营。

见对面出来好几匹马,临安郡王孙珉、韩宪王、南安王、平水王……萧护面色严峻,这是他最担心的事出现。

郡王们不先内哄,先合军打自己。

这些大帅在意料之中,还能接受。接下来的事狠狠又伤了一回大帅的心。

郡王们当场宣旨,列出萧护贪污、不忠、不仁、不义等几十条大罪。萧护大帅瞪圆了眼睛!

他贪污?这京里京外能生存,没有大帅会多死不少人!

他不忠?他不忠,还会兵乱后先恢复先帝在时的官员建制?

不仁,就可笑了。

说他杀的拿那些官员们事情,这些全是有证据的!

不义,则把曹家给揭出来……

又把封家是钦犯给掀出来。

最伤大帅的一句:“忠勇碑林所埋,实不忠勇,圣上有命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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