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英国公府后门的阴影里,宋平攥着怀中那封封得严实的手信,正在来回踱着步。
他已经在这里晃荡了好几个时辰,此时内心是无比的焦灼。
他心里十分清楚英国公府戒备森严,墙高门厚,府里的护卫个个眼神如鹰,别说陌生人,就是府中下人进出都要仔细盘查。
先前宋袭野想给沈姑娘送些小物件,都落得无功而返的下场。如今要送封信进去,这不是难上加难吗。
“这可怎么好……”宋平低声呢喃,心里把对策想了个遍,却没一个能行得通。
眼看太阳就要西斜,他抬眼望向那扇紧闭的朱漆后门。
就在宋平正在犯愁时几乎要放弃时,有脚步声向他这条巷子传来。
他连忙缩回阴影里。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厨娘,提着篮子,走进后巷,正朝着后门这边走过来。
那厨娘脸上带着汗珠,手里还拎着个油布包,看样子是刚从市集采买回来。
宋平眼前猛地一亮,心头瞬间有了主意。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前,拦在了厨娘身前。“这位大娘,稍等片刻。”
他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容。厨娘被吓了一跳,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谁?拦我做什么?这可是英国公府!”
宋平连忙从袖中摸出二两碎银子,那银子在夕阳下闪着亮眼的光泽,他飞快地塞到厨娘手里,压低声音道:“大娘莫怕,我绝非歹人。只是有一封要紧的信,想麻烦您帮忙交给府里的大小姐,这点银子,就当是给您的辛苦费。”
厨娘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脸上的警惕淡了几分,却还是犹豫道:“这可不行,府里规矩严,私传信件是要被赶出去的。”
“大娘放心,这信绝不会给您惹麻烦。”宋平急声道,眼神里满是恳切,“您只需悄悄把信送到大小姐手上即可,事后绝不会有人追究您的责任。”
厨娘犹豫了半晌,看在二两银子的份上,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罢了,看你也是急着办事,我就帮你这一次。信给我吧,我尽量试试。”
宋平大喜过望,连忙将信递过去,再三叮嘱:“务必亲手交给大小姐,千万不能落入旁人手中。”
厨娘应了一声,便提着篮子,拿着信,顺利通过了护卫的盘查,走进了后门。
听竹轩
春日的时间比冬日长了不少,沈沚阮正在窗边的书案边临摹她爹留下的字帖。
这字帖她已经临摹了许多遍,如今那本字帖都有些泛黄。
窗外一棵的海棠开得正盛,花瓣随风飘落,散落在宣纸之上。
红袖端着一碗银耳羹走进来,神色有些异样,“小姐,您先用碗银耳莲子羹吧。”红袖把托盘放在手上,又继续道:“外面有人托厨娘送了封信给您。”
听到这句话,沈沚阮握着毛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
她抬头看向红袖手中的信,信封上没有署名。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贤王给她写了信,可是看那信封的样式,跟贤王往日送来的完全不同。
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放下毛笔,接过信,心中有些忐忑。
拆开信封,熟悉的字迹一下子映入眼帘。
沈沚阮觉得自己呼吸都在瞬间停了一瞬。
宋袭野是武将,人如其字。
他的字刚劲有力,整封信字里行间都透着急切与恳切,他想她见一面,把话说清楚。
沈沚阮快速看完,立刻扔在书案上。
她呼吸有些急促,信上那句“急盼见面,有话要说与你听。”让她心绪混乱。
如今她不再是宋袭野后院的小妾,他们之间无甚干系,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她上一世宋袭野带给她的屈辱和伤害,沈沚阮恨不能把这封信扔到他脸上,质问他有何脸面要见她!
红袖伺候她这几年,对于宋袭野对她的纠缠多少也了解一些,她上前拾起那封信,“小姐,不必理会他。如今这信都能送进府上来了,需不需要奴婢去找夫人说这件事?”
沈沚阮冷静下来,思虑片刻,摇了摇头,语气里满透着决绝:“我去。有些话,必须当面跟他说清楚。”
红袖见她有了主意,也不再开口,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沈沚阮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离的最近的那棵海棠树被春风吹起,花瓣滑落在泥土里。
沈沚阮的心绪慢慢平复,温暖的春风拂过她微凉的面颊。
重活一世,她早已不是上一世那个被困在宋袭野后院、仰人鼻息的小妾了。
这一世,她是英国公府尊贵的大小姐,与宋袭野本就该毫无干系,可他为何偏要死死纠缠,不肯放手?
她想不通。
上一世的卑微与委屈还历历在目,那些在后院苦苦挣扎的日夜,那些想说却不敢说说的怨怼,都成了刻在骨血里的印记。
如今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的枷锁,甚至已与贤王定下婚约,未来本该一片坦荡,可是宋袭野却始终像一团阴云,时不时笼罩了她的生活,让她不胜其烦。
见一面也好,把一切都说清楚,也省的宋袭野再来打扰她。
上辈子的恩怨,这辈子的纠葛,都该在这一次见面中彻底了断。
她要越过这最后一道牵绊,带着希望与坦荡,嫁给贤王。
打定主意后,沈沚阮开始整理宋袭野之前送到她手边的东西,确定无疑后,沈沚阮这才端起那碗银耳莲子羹慢慢品尝。
翌日
巳时末,沈沚阮跟着沈清婉出了门。
今日沈清婉要带她到成衣铺子去给她选些料子做春装。
马上便是沈沚阮十六岁的生辰,沈清婉想再给她做些衣裳,再买些首饰。
两人坐着王府的马车向着城中驶去。
沈沚阮夜里有些失眠,早起的时候才发现眼底下有些青灰色,沈清婉以为她是因为下个月要嫁人之事紧张,只能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两人在城中逛了一会,沈沚阮说要去选些写字的宣纸,沈清婉原本要陪她一起去,恰好李显下了朝出来,来接她们。
沈沚阮便提出,她自己去买纸,稍后在醉云楼见。
沈清婉便让红袖跟着她,让她注意安全。
沈沚阮这才去了约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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