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西安城,朱雄英脸色一点也不好看。
并不是因为西安府数官员勾结卫所军队谋反的事。
更多的,是因为这一路走来,到了西安府地界之后,所见所闻的景象!
一入西安府地界,灾民无数,饿殍遍野。
而这种情况,随着越发靠近西安城,也越发严重。
西安城,由长安、万年两县组成。
曾经是大唐的帝都,是世界的中心,是天下最繁荣、最昌盛、最富饶的地方!
因为大唐时,也有个秦王,叫李世民!
而如今呢?
大明的第一个秦王,大明第一藩,入主西安城,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随着朱雄英的仪驾入西安城内。
只要掀开马车旁边的帘子就能看到那宽敞的大街两旁,有无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目光呆滞的看着太孙仪仗队伍!
那无神的目光,仿佛好像他们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个个卑微的蜷缩在角落里,随时等待死亡的畜牲!
也有一些孩子跪在路边,身上挂着一个木牌,这些都是要被卖掉的。
遍地灾民,卖儿典女。
这些不是形容词,是事实,是摆在西安府,西安城内,铁一般的事实!
“停!”
朱雄英忽然开口,车队停下。
在最前面,接朱雄英的西安府官员们,都不明所以。
徐允恭骑马过来,开口:
“殿下?”
朱雄英从马车出来,看了看宽敞的大街两边。
“这就是西安城内的百姓?这一路走来,虽然也见到不少乞丐流民。但恐怕是加起来,也不如这西安城内的乞丐流民多吧?”
徐允恭闻言叹气:
“殿下……标下有话,不知……”
“说!”
朱雄英一挥袖子,盯着徐允恭!
徐允恭咬牙:“秦王之名,天下皆知。本……本不足以信。但,标下曾来陕西承宣布政使司下辖西安府等地练兵。所见所闻,震撼人心。
标下曾见,秦王为侧妃邓氏,扩建秦王宫府,劳民伤财,大量采买上好极品木材,千里迢迢运输到西安城内……
甚至还闹出许多人命,只是为了要修建一个供邓妃夏日避暑的清凉殿。而这,也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
徐允恭说着,又叹息一声:
“标下本不该说这些,只是见殿下视之愤怒,故而斗胆提及,请殿下赎罪……”
朱雄英说:“无碍!”
虽然表面平静,但朱雄英的怒火,已经彻底被点燃!
他看了看那宽敞的大街两旁的那些可怜的百姓,终于是忍不住,下了马车,走向边上。
徐允恭大惊:“殿下?”
朱雄英摆摆手,蓝玉拿了一把刀,跟在朱雄英身后。
到了大街边上,朱雄英看了看一对中年夫妻。
他们都虚弱的躺在街边,面前,跪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看到似乎是贵人来了,小女孩微微跪直,想被选中。
可她父母却似乎很畏惧朱雄英,赶紧把女儿脖子上的木牌摘下,把女儿拉到身后。
朱雄英一愣,就说:
“你们不是要卖女儿?”
那三十多岁的男人,面黄肌瘦,虚弱的开口说:
“不……不卖了……”
这就让朱雄英疑惑了,他们分明是要卖,为什么又不卖了?
于是就说:“我也不是打算买!”
说着就伸手,蓝玉拿出几两银子,朱雄英递给那男人。
那男人呆滞畏惧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疑惑和不可思议。
“拿着!”
朱雄英把银子递给那男人,随即背着手说:
“我不要你女儿,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说不卖了?”
那男人看着手上的银子,心里害怕,也不知道朱雄英什么意思,就说:
“我……我是再卖女儿……但我卖她,是想让她活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想把她卖给我?”朱雄英还是想知道这个。
那男人努力的让坐着的身子跪下,低头说:
“因为……因为卖给贵人您……我女儿就活不了了……”
朱雄英眉头一皱,这是什么道理?
“为何?”
“贵人是秦王府的吧?秦王府经常买女孩去做宫女。可入了秦王府的宫女,少就几天多也就一两月,都死了……”
那男人说着,又将银子奉上,说:
“我……我不卖女儿给秦王府……”
朱雄英愣住。
知道秦王府残暴不堪,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在他记忆里,历史上的朱樉所宠幸的邓妃,确实有点残忍变态。
喜欢在秦王宫里虐杀宫女,或者在冰天雪地扒光衣服埋进雪里,或在炎热夏天剥光衣服活活晒死。
要么就淹死,或者逼的别人从高处跳下。
甚至对有孕之妇,也残忍到破肚取子。
如今看来,历史记载还是保守了。
真实的,恐怕更严重。
入秦王宫的宫女,最多活不过一两个月,那恶毒妇人,手上到底有多少人命?
正想着,那男人又开口了:
“贵人……实在不行,我们两口子去秦王府……放过我女儿吧……她才这么小,她……她怎么能面对那样的折磨啊……”
朱雄英看着那男人,手在轻微颤抖着。
那妇人也跪下了。
他们看着朱雄英的车队,看着朱雄英的穿着,就觉得朱雄英肯定是秦王府的主子之类的。
他们不敢反抗,只能祈求。
甚至,就连一旁,一个五六十岁,瘦的皮包骨的老人,也过来,撑着一口气跪下,说:
“这位小爷……就……放过这个小女娃吧……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啊。
我老头子,也愿意去秦王宫效劳,干什么都行……
哪怕不能干什么,可把我这把老骨头一块块的拆了,也能给您们当个乐子不是?”
朱雄英的眼皮,狠狠的颤抖了几下。
秦王宫府之名,宛若地狱!!!
他深呼吸一口气,对那老人和夫妻说:
“我不是秦王宫的人!”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了一下。
那对夫妻,似乎也松了口气。
男人壮着胆子说:
“那……那贵人您?”
朱雄英:“我是来审判秦王宫的人。”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他走出两丈,那男人才反应过来,虽然不懂,但似乎意识到朱雄英不是恶人,就说:
“贵人,我女儿卖给您……她能活命就行!”
朱雄英身子一顿,说:
“我不买人!”
接着就迅速走到仪驾马车旁,忽然停下身子,回头对蓝玉说:
“跟孤去杀个人!”
蓝玉一愣:“谁?”
“秦王侧妃,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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