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空中的暖气弱了下去,只剩被褥裹着的酣甜暖意。
萤虫待庭院空无一人,才敢悄悄从草叶下探出头。
尾部的幽光一明一暗地掠过草地,尾尖点过池水时,惊起极淡的涟漪。
里屋的床榻上,金发散在锦榻上,比被褥内的棉花都软上不少。
玹灵子裹着单薄的衣衫,侧倚在明怨生胸膛,腰间是明怨生圈着的手臂,温温烫烫。
玹灵子睡得沉,领口松垮垮挂在肩头。
脖颈到锁骨间尽数裸露,印着连夜色都盖不住的红痕。
前肩是压出来的淡粉印子,后颈的红块却深得发暗。
玹灵子耳垂上那颗沉红色的耳坠,也在昏暗中泛着哑光。
春日的晚夜,凉丝丝。软绵的床榻盖着不算厚的褥子,此时季节,正是抱着人的暖时候。
二人本不该发热,可压在人肩头的玹灵子,莫名喘着粗气。
“呼!呼……”
他眉头拧成了疙瘩,虚汗顺着额前碎发往下渗,手则死死攥着明怨生的衣襟。
玹灵子的额心,亮出神印,神印又波澜着急促的光芒。
玹灵子陷在噩梦里,零碎的话混在脑颅中,没头没尾的乱放。
“她要杀了我…… 还会招引灾祸……”
“你来了,孩子……”
“吾是罪人……害死了先人不说,还造就如今局面……”
“去吧,一刻都别停留……”
玹灵子梦里有个女子在跟他说话,可他怎么也看不清。
看不清对方的脸,看不清周围的景象,连对方说话时的神情,都模糊成一团浆。
“哈啊!”玹灵子猛然惊醒,双眼倏然睁开。
耳中嗡嗡响着梦里的余音,眼前蒙着层浓郁的白雾。
他梦里的画面和现实叠在一块,近处的床幔皆浑噩不清,瞧不真切。
玹灵子眯着眼皱紧眉,身子轻飘飘的像踩在云里,直到眼前的白雾慢慢散去,才总算有了点 “落在实处” 的感觉。
“这是……哪里?”
玹灵子神色一怔,模糊的白境去掉后,竟不是他安睡的庭院。
他双腿恍惚,不受控制的颠三倒四。
玹灵子低头望去,眩晕的脑袋见脚底都晃着神,根本来不及想为何这样。
头好晕!
他不免的闭上眼,抬手揉着穴位,又轻轻捶了两下脑袋。
终于,那阵天旋地转缓缓过去。
他再度睁开眼,世界清晰了。
脚底飘来的星火不对劲,灰烬的碎屑,沾着点火苗的光。
他心里发慌,缓缓抬起头,往正前方望去。
只一眼,金衣下的身子骤然僵住。
一股夹着焦糊味的热风擦着身侧掠过,橙金色的瞳孔里,瞬间被一片赤焰填满。
山崖下是翻涌的火海,远处立着密密麻麻的山峰,如利刀一样,尖面向上顶着。
他所处之地,是刀山火海,幽冥炼狱……
另一边,妖都,明怨生的庭院里——
“咚。”
明怨生的手重重砸在床榻上,猝不及防。
他觉浅,一下便醒了。
“……阿玹?”方才好端端躺在怀里的人,不见了。
被褥中残留着他的金色光点,怀里的温度在急速入凉。
冷风无情的狂灌,好似被子才是什么好地一般。
不祥的预感,逐步在明怨生的胸腔内生出,石化他心头的脉络,堵出一片连绵的山丘。
他立马掀开被褥,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往院子里冲。
“阿玹!阿玹!”妖皇的呼唤,夹着能够分辨的慌张。
这一声声呼喊,撞上墙围,又弹到廊下打盹的守夜仆从耳中。
倚着门扉的仆从骤然惊醒,他有些泛懵,眼皮叠着重重几层。
“阿玹……玹灵子!”
明怨生的呼唤落在耳中,由小到大,由近到远。
闻音,仆从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抹掉口水,连滚带爬地往庭中跑。
刚跨出两步,便恰好撞见迎面来的明怨生。
“陛,陛下!”他垂下眼注意到旁物。
夜晚寒寂,明怨生敞着胸膛,腹肌肉眼可见。
“神君…… 神君出去了吗?”明怨生问他。
“呃……应,应当没有吧。”仆从的眼珠乱转,话说的磕磕绊绊。
“到底有没有?”明怨生又问了一遍,语气里的急切压都压不住。
威压施下,即便明怨生没有掺着怒火与怪罪的意思,仍旧叫仆从不寒而栗。
他急得脑子飞快转,从入夜当值,到后来靠在门扉上打盹,每一刻的情景都过了一遍,才颤声回道:“没、没有!神君没有出去。奴才在庭外系了法铃,若有人出入,法铃会震响奴才的,从奴才入夜当值,法铃从未响过。”
仆从给的答案,明怨生明显不满意。不是不信,而是这样回答让他心沉了沉。
他眉峰又下压了几分,踩着浸着夜水的木板,沾着满脚水雾,绕过仆从往院外走去。
还没走出庭院大门,院外突然传来 “哐当哐当” 的声响。
是盔甲碰撞的声音,慌乱无章,像一群人在向着急行。
“陛下?”
一个声音响起,明怨生抬头,正撞见急着往里冲的广邺。
见妖皇衣衫不整,原本急着禀事的广邺,顾不上言语。
他急步上梯,指尖凝出微光,替他拢好衣襟,又幻出一件完整的玄色外袍,披在身上。
“何事?”明怨生的声音尽量稳着,可心里清楚,若非急事,这些人不会这么慌慌张张地闯进来。
阶下,胡子花白的老将上前,向他禀告。
“陛下,神族带兵奇袭我族十六道边疆关口。老臣方才收到边疆急报,便即刻入宫觐见,请您裁决。”
“神族奇袭!?”明怨生震惊。
这几年风平浪静,别说大战,连小摩擦都少得很。如今突然冒出 “奇袭” 二字,打得他措手不及。
明怨生抬手打了个响指,泛着青光的山海社稷图 “唰” 地展开在眼前。
明怨生摊开图,手指刚碰到图卷,神色就变了,眼里的震惊加剧放大。
图卷上,原本只有几处空白的人族境界,此刻全被浓得化不开的魔气遮盖。
而妖族十六道关口附近,密密麻麻的兵符挤在一堆,比田埂上的草垛还密。
“可立即发兵阻拦,疏散边疆百姓没有?”他临危不乱地问着。
老将抱拳回道:“回陛下,已按您之前所定方针,进行庇护和阻拦了。包括神君留下的净化符,也已启用。”
“好,做的不错。”他点点头,目光锁在图卷上,又扬声唤人:“广邺,去把东方姑娘请来。”
“不用,我来了!”
话音刚落,院外拥挤的人群里,一道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明怨生急着看图,没注意到来者都有谁。
听到东方情的回话,才瞟眼下去,匆匆扫过来人,尽数确定人数。
东方情提着裙摆,快步走上台阶,站在明怨生下方一级,声音干脆:“陛下尽管吩咐。”
“好,我需要你带着蝶娘、广邺,即刻前往汜叶仙岛的封印地。你从前违逆过一次封印,应当找的出来。然后,再拿着这个,解封汜叶仙岛。”
明怨生翻掌,掌心凝出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精巧的纹路,泛着淡淡的光。
她伸手拿过,指腹擦过配面,不用问便感知到其上熟悉的力量。
她紧握玉佩,收入心中。
“即刻便去,劳烦了。”明怨生带着些急,没忘了礼数。
东方情唤他一声陛下,是因玹灵子的原因。
“是!”东方情回话,与广邺相对一眼,两人身影瞬间化为两抹流光,没入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没了踪迹。
“剩下的——”明怨生收回目光,望向阶下还站着的将领。
阿玹失踪,战事吃急,每一刻,都不得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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