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刚过，秋老虎把整个成县照的热气腾腾。
一辆牛车穿过城区的主干道，停在了国营饭店的门口。
前柜服务员小刘看着挡住门口的马车，骂骂咧咧的出了门刚准备撵人，就看到林阳抱着一只蔫不拉几的黑狗从牛车上跳了下来：“阳哥，您这是进城送砖啊，啥时候去砖厂干活了？”
“志勇哥在不？”
林阳递上一根烟。
几次接触下来，小刘除了势利眼，没有大毛病。
这不是他的毛病，是整个社会的毛病。
“邓经理在里面睡觉呢，我去叫。”
小刘转身就走。
“小刘，后门开一下，让志勇哥到后院。”
林阳喊了一声。
很快，国营饭店的后院就从里面打开了。
林阳和赵二狗赶着牛车进了院子。
刚停稳，就看到睡眼惺忪的邓志勇急匆匆从前堂出来：“阳子，二狗兄弟，你们怎么赶着牛车来了，啥时候去红山砖厂干活了，不打猎了？”
“哎呦！”
“阳子，你真可以啊，这么快就搞到了乌鸡，可是帮了老哥大忙了！”
邓志勇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牛车里面。
两个大背篓，一个装着4只野兔，一个装着6只乌鸡，满满当当。
按照国营饭店的规矩。
这些野味只要到了，邓志勇就会让小刘挨家去通知饭店的几个爱吃野味的常客领导。
别看有10只野味。
最多两三天的功夫就能卖个精光。
野味不用肉票，不走公账。
邓志勇在国营饭店吃饭不花钱，还能靠野味赚上一笔。
林阳打的野味越多，他赚的越多。
“小刘，赶紧拿进去给秦大厨，顺便让会计记账，把钱拿来。”
邓志勇连忙招呼前堂的小刘开始忙活。
没一会儿。
小刘就拿着一卷钱和票进了后院，递给了邓志勇。
邓志勇看了一眼采购单上的价格，点了点钱：“阳子，二狗兄弟，你们看看这价格行不行？”
林阳接过采购单看了一眼。
4只野兔，一只1.8元的收购价，一共7.2元。
6只乌鸡，都是4斤重的肉鸡，一只2元，一共12元。
这些加起来，邓志勇一共给了林阳19.2的高价。
旁边的赵二狗看着到手的钱，呼吸就开始急促起来。
再差几块钱，就相当于村里生产队队长两个月的收入了。
“志勇哥给的价格，一向公平。”
林阳很自然的抽出三块钱塞到了邓志勇的衬衣口袋：“志勇哥，费心了。”
“小刘，赶紧去粮食局找一下韩科长，就说他要的乌鸡到了，我们是送到单位还是家里，一定要找韩科长一个人的时候问。”
邓志勇笑着搂着林阳的肩膀：“阳子，二狗，咱们去前面喝口茶。”
“志勇哥别急，我们兄弟俩今天运气好，搞了一个大的。”
“就是不知道咱们饭店能不能吞得下。”
林阳指着牛车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阳子，你不会是……”
邓志勇能当上国营饭店的经理，脑子可转得快，他的眼神顿时变了。
“邓经理，别眨眼啊！”
赵二狗跳上车，连忙把上面铺盖的杂草和蛇皮袋挪开。
“马鹿！”
“阳子，你俩还真打到鹿了！”
看着马鹿的尸体，邓志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确定，眼前就是浑身是宝的马鹿：“阳子，你俩这次可是发财了。”
“志勇哥，怎么能是我俩，应该是我们仨。”
林阳眯着眼睛笑道。
“阳子，这好事你能想着老哥，老哥肯定给你尽全力把这个盘子吃下。”
邓志勇一听，眼睛放光。
野味越大，价格越高，他吃的回扣就越多。
搞不好。
这一头他能吃一个月工资的回扣。
“阳子，我让老秦出来看看，给你个诚心价。”
林阳也不着急，好东西从不怕卖不到钱。
一只马鹿两百斤，去掉骨头也有一百六十斤左右。
按照供销社大肉的价格，一斤8毛算，也能卖128块钱。
这还不算鹿茸和鹿血的价格。
来的路上林阳就大概盘算了一下，这一头马鹿要是卖出去，少说能赚300块。
“我的天，还真是马鹿！咱们成县竟然还有这种山货，真是开了眼了！”
很快，闻讯而来的老秦扑到牛车后面，摸着马鹿的肚子，眼神炙热。
“老秦，你赶紧给拿个价格。”
邓志勇催促得紧，生怕林阳突然反悔，拉着马鹿风紧扯呼。
“鹿肉可不多见。”
老秦点了根烟端详了很久才竖起了两根指头：“我看一斤少说得2.2，就看小林肯不肯这个价格卖给咱们饭店了，再高也没法向上面交代。”
老秦也是个老狐狸。
2块2的价格，其实就已经给邓志勇2毛钱的回扣余地了。
领导拿了回扣，他作为大厨吃一块鹿肉不过分吧？
而且野味本来就只能按照肉类采购，价格太高，饭店也拿不出来那么多现金。
“阳子，2块2毛一斤，那可是两百多啊！”
听到这个天价，赵二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当场兴奋过去。
“志勇哥别见怪，我兄弟想娶媳妇想疯了，等着卖了钱凑齐三转一响呢。”
林阳尴尬的摁住了蹦跶的赵二狗：“而且我兄弟没读过书，不会算数。”
一斤2块2。
一百六十斤就是352块钱。
一头鹿，能顶上林大山和张桂英一年的收入。
“阳子，你看这个价咋样？”
“老哥也不占你便宜，马鹿全身是宝，除了肉之外，骨头和鹿茸这些我不要，但我帮你介绍买家。”
邓志勇搂着林阳的肩膀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
“志勇哥，咱们账面上按照2块2一斤算，你按照2块钱给我就成。”
“就当是我谢谢老哥帮我介绍买主了。”
林阳握住了邓志勇的手。
“这……不好吧。”
一斤鹿肉吃回扣2毛钱，160斤就是32块钱，是他一个半月的工资。
邓志勇嘴上推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越看林阳越顺眼。
会做人，会来事，还有本事。
这年头，在村里能有这种头脑的不多。
“这有啥，要不是志勇哥帮忙，就算是我打到了龙，也没地方换钱，搞不好还要被扣一个投机倒把的帽子。”
林阳爽快的握住了邓志勇的手：“志勇哥你刚才说介绍的熟人是什么单位的，能消化得了马鹿其他的东西不？”
“你说巧不巧，晚上铁道医院的石院长要来吃饭，你这些好东西要是能卖给医院……”
邓志勇话没说完，眼神已经在示意，这就相当于上了大船。
“志勇哥，兄弟也不会说话，这介绍费你拿着。”
“晚上石院长来了，还得你引荐一下。”
一听医院，林阳就知道今天这头鹿值了大钱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卖野鸡的10块钱迅速塞给了邓志勇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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