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枫脚步不停，朝堂内走去，两眼不住环视四周。
随便找个地儿坐，其实也不是不行。
值此时日，这点小事八成也没人在意。
不过，出于本能亦或是谨慎，他还是不愿在刚进本时就露出马脚。
没走几步，常枫就看见火盆旁摆着两个蒲团。
他的“大哥”林宗坐其一，对面那个蒲团尚还空着。
空着的蒲团旁还零散放着些没叠完的纸元宝。
常枫略一琢磨，大概猜到了他进本前的时间点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二姐与二姐夫应该刚到没多久，正在灵前哭喊。
林渊大抵是看不下去，遂起身出门吹吹风，直至刚才被吴叔喊了回来。
想到这里，常枫心中有数，遂朝着蒲团处走去。
林宗见常枫走来，起身使了个眼色。
常枫心领神会，二人一左一右，分别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二姐和二姐夫。
林瑛夫妇寻了个地方坐下，常枫则往前一步，朝那空着的蒲团上一坐，继续叠起了元宝。
“这哭得……也太真了吧？”
常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二姐林瑛。
只见林瑛双眼哭得通红，眼皮都有些红肿，此刻她虽止住眼泪，仍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啜泣着。
如此作态换作常枫，是绝计演不到这么像的。
常枫一边熟练地折着元宝，心思也同时在活络着。
他可没忘记，这是个团队副本，系统又特意交代了不能随意暴露身份。
那么他当先面临的第一个难题，便是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找出这副本中的使徒都有谁。
幽幽灵堂，诡异环伺。
在场的使徒毕竟不是真正的原住民，随着时间推移，露出破绽只怕是迟早的事。
想要破局，唯有让别人先当出头鸟，以此收集诡异的情报。
在场的使徒，恐怕都打着这般算盘……
这林瑛哭得如此真切，若不是演技爆炸的使徒，想来大概率便是副本土着了。
吴叔漠然地环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既然都回来了，那我去把小书和小艺叫来。”
说罢，吴叔走出灵堂，朝着后宅走去。
直到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常枫这才收回凝视的目光。
吴叔口中的小书和小艺，便是林渊的弟弟和小妹。
天色已晚，此时吴叔去接两人过来，显然是有重要事情要交代。
想到这儿，常枫不禁想起这次副本的名字。
“守……灵吗？”
夜雨幽幽。
潮湿的风卷着凉意吹进灵堂，将一沓黄纸刮得沙沙作响。
吴叔这一走，灵堂中只剩下了林家四人。
长子林宗面色凝重地望着火盆，不时抬头看看四周。
林瑛坐在角落擤着鼻涕，她的丈夫坐在一旁，低声安慰着什么。
忽地，堂外刮起一阵急风。
火盆中的烟气被这阵风吹得倒卷回屋，引得众人一阵皱眉。
“咳……咳”
灵堂中忽然响起一声细小的咳嗽。
咳嗽之人听上去有些苍老，干哑的声带像是坏掉的锯子。
常枫眼睛微眯了起来。
如果没有听错，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是他的右侧。
常枫眼角的余光悄然扫视着右手边。
那里只有一口高高放置的黑漆棺木，以及一众栩栩如生的纸人。
正中心的供台上，白色花圈簇拥着黑白遗像。枯瘦的林福生隔着相片纸，朝着灵堂里的众人投来阴鸷的目光。
幻听？
常枫自忖耳朵没有问题。
况且，听到这声音的应该不止他一人。
坐在他对面的“大哥”林宗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往火盆中丢纸钱的手逐渐慢了下来。
坐在一侧的二姐林瑛，啜泣声猛然一顿，似是噎住了一般。
就连二姐夫那只拍打林瑛肩膀的手，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伴随着这一声莫名的咳嗽，一家人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众人极为默契地没有讨论这声咳嗽。
“啧啧啧……”
常枫将这一帮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眼前几人的反应，若非是使徒，也必然是各怀鬼胎。
反正都不是什么善茬……
随着灵堂陷入寂静，常枫默默聆听。
除了那一声轻咳外，右侧再无其他动静传来。
就当常枫以为异状到此为止时，一声木头的吱嘎声传来。
大哥林宗的身侧，一个摆放平稳的纸人没来由地倒了下来。
啪嗒！
常枫闻声抬头，正对上了纸人的面孔。
纸人画着鲜艳腮红的脸上，一双空洞洞的目光正盯着他。
“嘶……”
常枫尚未有所反应，倒是二姐夫先吓了一跳。
只见他迅速将手收至腰间，做势要取什么东西。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这是一场虚惊，那手也顺势放到了腿上。
“这人……刚刚是准备掏诅咒物吧？”常枫心中暗道。
这二姐夫八成就是参加此次副本的使徒之一了。
相较于二姐夫的失措，林宗就显得淡定得多。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将倒下的纸人扶回了原位。
“三儿，最近学得咋样？”林宗开口，打破了灵堂的沉默。
“还行，辅导员建议我继续考研深造。”
不知林宗此问是何用意，常枫搜罗记忆谨慎地回答道。
“还深造什么，有个证书不就行了，等毕业了就回家帮我吧，这边正缺人手。”
父亲故去，作为长兄的林宗一副家中话事的语气，言语间也没给常枫留什么反驳的余地。
与考出大山的林渊不同，林宗一直在家帮林福生操持村务。将村长一职看得极重，有学识又是兄弟的林渊自然是最好的帮手。
与林宗相反，林渊倒是时刻想着离开这个村子。
这一点上，倒是和嫁去城里的二姐想得出奇一致。
“到时候再说吧……”
常枫不愿违背角色设定，又不想在这儿和大哥争吵，只能敷衍一句。
林宗见常枫语焉不详，大抵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悻悻地坐了回去。
正当气氛僵持之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
吴叔从后宅返回，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瘦弱的身影。
“小书、小艺，抓紧进去吧。”吴叔说道。
来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相貌上和林宗有几分相似，正是林渊的弟弟和小妹——林书和林艺。
至此，林渊这一辈的所有人全部到齐。
吴叔环视一圈，目光触及房间中心的棺材立时便移开，似是不敢多看。
“喊你们回来，都知道要做什么吧？”
吴叔说着走至房间中央，小心翼翼地对着遗像拜了一拜。
“福生走了，你们做儿女的得守灵三日。”
“白天乡亲会来帮忙，按照咱们村的习俗，你们只要守好晚上就成。”
吴叔说着，一边给香炉换了三根香。
“你们几个除了阿宗外，应该都没守过灵吧，村里的规矩我还是得跟你们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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