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90年代，设计院人心变了！人们开始了追名逐利，工资虽然涨了不少，画图也有了提成，可是人心却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丑陋。
亲眼见过一个中年女工程师斤斤计较算计奖金，不知为什么惹火了领导，被领导指着鼻子骂：“你要钱不要脸！”
过去的领导干部都是和职工住在同一座楼里，房管科的科长自己住的还没有职工住的房子好。后来，最好的房子都是领导住的。
新建了一栋高层住宅楼，人称骨干楼，那里面住的全是领导干部，说是说骨干楼，可是那位爱下盲棋独当一面的优秀建筑师却没被当做骨干，没有分给他。
他一气之下，要调走。一个优秀建筑师，又是汕头人，回去广东大把人要。院长一看不好，把房管科的领导数落了一顿，就分了一套房给他，就住在我家对面。
我听了这事，很为那位建筑师不平。我们院历来都是很重视人才的，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院里的技术骨干确实不少，有院士，设计大师，还有十几个拿国务院津贴的专家。后来，正高级、副高级职称，注册工程师那更是多得很。
所以我在广东工作期间，根本就不愿意去设计院工作，看不上那种设计院！他们整个设计公司的人数，还没我院一个设计科室的人多。
小小的设计公司，电气的还要做弱电设计，而我院那是分工很细的。是真正的专业人做专业事！
强电分为供电和配电。智能化，电话、电视、网络等都由弱电科室专业设计。还有一个仪表设计科室，专门设计机器上的控制仪表。
由于专业分工精细，做出的设计专业精度也很高。在六七十年代，我院就设计过一个全自动化车间。
但厂长有意见，他说：“一个车间只需要一二个工人，那多余的工人我怎么安排？”，最后还是撤销了！那时候，真的不适合做这种超前设计。
现在倒是有些工厂实现了机械手、机器人，还是存在这种问题，人口比过去多了很多，如果全部都是自动化，还是会让就业成为难题。
之所以，有些发达国家自动化程度很高，主要原因是人口少，人工费太高，不如采用自动化更节约成本。
骨干楼我爸爸也有份，因为他是造价部的主任工程师，凡是国家重点工程，院长都会带着他前往现场。爸爸做工程概算那是一把好手，是行业的工程造价定额主编之一。
他的工作一般都是在工程项目建设之前，在一片空地上做出工程投资概算，提供给国家做资金筹备工作。
他这个本事后来我在广东也用上了！开发一个项目之前，仅仅是一块空地，老板会叫我做个安装工程概算，作为资金筹备参考。
我们公司老板为此还夸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偷着乐一会儿！
有一次，爸爸要去菲律宾做一个金矿的概算，院长带着他先在香港落脚，准备转乘飞机前往。结果，遇到菲律宾火山爆发，满城都是火山灰。
没法工作，只好打道回府。
他们只在香港呆了几天，就回来了！爸爸给我和弟弟妹妹买了礼物，有金项链金手镯，给妈妈买的是金戒指。
爸爸那个时代的工程师，无论被派去哪个艰苦的现场，都是无怨无悔，还会苦中作乐！
自打我懂事以来，就听见爸爸的同事喜欢称呼他：老二；年纪比他小的管他叫：二哥。
小时候曾经问过妈妈，为啥人家都叫爸爸老二？妈妈竟然黑着脸骂道：“他那是闲的！”于是我就不敢再问了。
后来，总是有新来的同事，和我熟悉后都会问起我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不是不告诉你，我是真不知道”。他还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他在家里排行老二？”
爸爸兄弟5个，他排行老四，如果算上2个姑姑他还是老四，怎么都和老二搭不上界。
我只好又回家问妈妈，妈妈这才把“老二”的来历告诉了我。
原来，五十年代，爸爸曾经和几个同事被派去大西北出差。冬季寒风刺骨，西北风呼呼的，每天晚上大家都聚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那时候又没电视啥的，只能都钻进被窝胡聊瞎侃。
他们吃不惯大西北的粗粮，个个都肚子发胀，于是，被窝里那放屁声宏亮又频繁，此起彼伏。
闲得无聊，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在规定的时间里，每个人统计自己放屁的数量，比比看谁放的多。
时间到了，姓赵的第一，姓刘的第三，我爸爸落个第二，于是，“老二”就戴在了他的头上，从20多岁一直伴随到退休。
可不是闲的咋的？自从知道了“老二”的来历，再遇到别人问起，我是无地自容！不好意思解释，还是回答：“我也不知道”。
后来的工程师就不再像爸爸那个时代了！艰苦的现场不去，奖金少的现场也不去，还出现了在现场嫖娼事件，以至于造成几对夫妻离婚。
由于我得罪了顶头上司，从此分给我的设计任务全是实习生做的事，才30多岁的我不甘心从此消沉。就主动要求去了一个没人愿意去的矿山搞现场设计。
这座矿山坐落在安徽，起初奖金丰厚补贴多多，各路人马那是挤破头地往里钻。
一期工程完成了，二期工程开始做可行性研究，优厚的福利待遇几乎都没了。矿山嘛！哪有上海深圳条件好啊？也就没人愿意去了！
我和设计队队长同乘一趟火车前往，坐在卧铺车厢的座位上扯起闲话解闷，我说自己很喜欢猫，他一脸嫌弃地说：“养猫很脏的”。
我不高兴地忒他：“才不脏呢，比你还爱干净”，他嘿嘿笑起来。
他和我爸爸很熟，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彼此没有那么多隔阂。
到了矿区驻地，去食堂打饭吃，我看到那些肥肉实在不想吃。他居然拿着我的饭碗，对食堂打饭的阿姨说：“她是回民，不吃猪肉，麻烦照顾一下，给换换”。
阿姨看我一眼，立马把饭给倒了，重新打了一碗饭，换了没有猪肉的菜。
我哪里是回民？正宗的汉族！这家伙给我来这么一出，搞得我哭笑不得。
第二天，他带我游览矿区。我看到水稻田边上有个水塘，那水就像一池子蓝色颜料。里面没有鱼，只是边沿上长着几棵高大的茅草。
那时候是冬季，水稻已经收割过了。我心想，这肯定有污染，在这里种水稻，那大米还能吃么？
那时候的农民不懂这些，只要地能长出庄稼就是好地。这些水稻都是农民自己吃的，那时候没有网购物流出售自己种的大米。
矿区里很多做临时工的工人和家属都是当地农民，他们会在工作之余，找块空地种菜种粮食。
矿区里的空地多着呢！只是他们不知道，矿区里的土地可能含有重金属。
走到一块堆满尾矿的地方，尾矿就是经过浮选后，剩下的那些几乎没有提炼价值的矿渣。
其实选矿的过程就像人体的消化系统。
拿蔬菜打个比方，切菜是粗碎，咀嚼是中碎，胃就是细碎，粪便就相当于尾矿。
我问队长：“这些尾矿放在这里占用那么大块地方，又没什么用，为什么不处理掉？”
他说：“这也是宝贝，只是我们目前的提炼技术不行，日本人曾经要买我们的尾矿，他们的提炼技术比我们厉害多了，别看这里面含量很低，但他们可以提炼出金属。”
“但是，我们国家不允许卖，要留着自己等提炼技术提高了再提炼，这是资源，不能随便卖给别人”。他继续说道。
我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深感国家领导人的英明和远见！我们的科技人员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攻克这个技术难题。
矿石并不是只含有一种金属元素，比如说铜矿，挖出的矿石还会含有多种金属，只是含量低而已。有的矿石还会含有少量的黄金。
走到矿区的开采面，我看到那座山挖开的土层五颜六色，那就是矿石啊！我低头捡起一块闪着光泽的漂亮矿石，要带回家收藏欣赏。
队长赶紧制止：“不要捡矿石，这里面说不定含有放射性元素，会伤身体的”。
“哦！”我赶紧把它扔了！
我不是学采矿专业的，跟着队长走了这么一趟，长了不少见识。
矿山确实很艰苦，想买点牙膏牙刷小零食，那要走半个小时，才能走到矿区大门口的小卖部；想要买点好东西，那要走一个小时，才能走到大马路边的车站，乘坐公交车去城区买。
住在简陋的招待所，安徽的冬天有点冷，屋子里也没有取暖设备，冻得我都睡不着觉。不光我冻得睡不着觉，同房间里还有一个女工程师，也说冷。
于是，队长说：“那就买条狗，杀了吃狗肉，驱寒，暖身！”
招待所附近有户人家养了2条大狗，队长就商量说买一条，经过讨价还价买下那条黑狗，说是黑狗的肉好吃。
看见2个男同事，把绳子套在狗脖子上，一边一人，就像拔河似的，他俩就打算这样杀狗。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那狗也没断气。
最后，还是请来一个村民给帮忙杀死了狗，然后也是他开膛破肚收拾了一大盆狗肉。送去食堂给加工的，晚上我们全体队员围着这盆热气腾腾的狗肉，大快朵颐。
吃过狗肉后，那一夜我浑身燥热，脚都要伸出被子凉快一下才行。狗肉的热量真的很大，怪不得北方寒冷地区的人喜欢吃狗肉。
奇怪的是，我后来去了广东，居然发现广东人还喜欢夏天吃狗肉，这怎么受得了？反正我去了广东后从不吃狗肉。
一是怕燥热引发疾病，广东本来就是湿热环境，这不是热上加热么？二是不忍心吃伴侣动物。
随着社会对动物的保护意识增强，人们对吃猫狗肉和野生动物越来越拒绝。猫肉我更不吃，猫是我最喜爱的宠物，不能吃它！
我在这里做了个二期矿区可行性研究，这可是高阶段设计，比初步设计更高，而且还是专业负责人，不管做得好不好，有了这个资历，对晋升高工很有帮助。
队长带我去了甲方办公室见矿长，那个矿长是个中年粗鲁男人，上下看了我一眼就数落我们队长：“你对我们的项目太不重视，怎么派个实习的小丫头过来？”
队长赶紧解释：“矿长，你别小看她，她可是老资历了，只是看着年纪小”。
那时候年轻的工程师就像年轻的中医，很不受待见。
中医门诊部一般都是老中医面前的病人排队，年轻中医面前却门可罗雀。有个年轻中医干脆戴上假胡子，装扮成老中医，这才有病人找他看病。
这矿长又说：“看看你们做的那个设计，把个水池设计在半山腰，好不容易装满水很快就漏干净了，有吊用啊！”。
然后一口一个吊说个没完。
我忍俊不禁。想起丈夫的那些战友，也是这么说话的。
而队长则尴尬地坐在一边不吭声，就静静地听矿长数落。
这时候我感觉到设计院的地位有点降低，过去的设计院那可是老大，甲方都要听设计院的，现在的甲方居然对我们队长这么放肆，而队长好像还有点怕得罪他。
时代变了！竞争激烈了！
国家的矿山就是那么多，而矿山设计院更多。想要承包一座矿山的设计，再也没有过去容易了！过去那是计划经济，现在是市场经济，要靠自己找米下锅。
我亲耳听院长说过，以后要大力开发国外市场，眼光不能只放在国内。说要开发国外的设计市场，更不是个容易事。
找米倒不是太难，米找到了你还得有菜谱，这个菜谱就是那些国家的设计规范，这个才难。如果不懂人家的设计规范，有项目也做不成。
这些，我们设计院都做到了！毕竟是国企大院，不但拥有各路设计精英，还有各种外语人才。后来发展的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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