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横冲直撞就要扑过去，穆吉在她触碰到真气的一瞬便收了手。
怒极反笑，看着两人狼狈抱在一起的模样，好像世间只有他们彼此一般，叫人看得生厌，嫉妒。
“真是感人啊，”掌声在夜幕中显得格外突兀，“本尊看着此情此景都实在羡慕，竟舍不得再做那坏人了。”
他揪起时越的后领，就把她从惬十的身上扒了下来。
惬十因为受不住重压，已陷入昏迷。
低头对上她悲痛到快要麻木的双眼，反而笑得更深，连眸中的猩红都淡了些，大手抚上那浸满泪痕的小脸。
“时越，你也做我的女人吧。”
他也想试试，被她护在心尖上的感觉，或许真的很好。
若不是此时此景此地不合时宜，不然她都会笑出来的。真是讽刺，让她做他的女人，他不怕午夜梦回被自己掐死吗。
“穆吉，你认为在眼睁睁看着你把我夫君打成这个模样后，我还能与你相处和谐吗，”忍不住嘲笑，“你是觉得我时越是个傻的，还是你太天真。”
“你当真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他连眼神都没有变化，像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发现她的美貌，舍不得一瞬的眨眼而错过。“
嗯，你不能杀我，他会为我陪葬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与疯子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今日之后，你会怎么处置他？”
“那就要看你的答案了，我若满意，心情舒畅，大可会放他一命。”
适当地停顿，“若不满意，那自然是要找人放放血，散散怒气了。”
两条路摆在面前，时越不得不做出选择。
“我答应你，你放惬十走。”
穆吉心满意足，摸了摸她头顶上的小旋儿，“真乖。”又站了起来，看向那躺在地上的人，如视草芥，蝼蚁。
她这样的女人，就该站在自己这样的人的身边。
“阿越，起来，地上凉。”向她伸出手掌，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蛊惑。
时越把手放了上去，将全身的力气都借着那支点抬了起来。
一个邪魅俊美，一个清丽冷艳，携手对视，却无半点旖旎之情。
翌日清晨。
惬十醒来，一睁眼便四处寻找时越的踪影。
“越娘！”
她听见声音，从院外进入内室。
“十哥，你醒了？身上如何，哪里还疼吗？”
看他已经能站起来，时越小跑过去就要扶着他，怕他摔着。
惬十却推开她伸过来的手，眼里都是悲怆，“越娘，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活着。”
心痛的滋味迅猛侵袭而来，让他有些抵御不住。极度的大悲使得胃里向上翻涌，他止不住地弯下了腰，吐不出来，也直不起腰。
他枉为人夫，罪该万死！
“十哥，你能不能不要再折磨自己，我没事啊，我真的很好，”她看着眼前颓丧得几乎快无生气的男人，心痛的无以复加。
“你看我，十哥，你看着我，”她把惬十低到尘埃的头温柔托起，“我没事，对不对。没有受伤，还很好地活着，这就够了啊。十哥，你信我吧，我能处理好的，只要你能平安健康，我怎么也都能会坚持下去的。”
“你知道吗，你是我的精神支柱啊，有你在，我永远都不会输的。”
惬十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懂自己于越娘来说是怎样重要的存在，可是他也亲眼目睹这个女人经历过的磨难。他恨不得将穆吉食肉吮骨，却也知道自己无可奈何，若可以，拼上一条命换越娘一辈子的安生有何不可。
但不可以啊。
越娘半生苦难，未来再留她独自陷在自己为她去死的罪恶中，才是对她更大的惩罚。
他该如何是好。曾少年，对窗邀月，总角之年，言笑晏晏。
他仍然记得清楚，大婚前不到一月，他整日都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常常想要见她。家里长辈却不允许，未婚少男少女大婚前不得再见面。
他太着急了，掰着指头算日子。
太慢了，也太想她了。那就见一面吧，就见一面也好。
他兴冲冲的跑到时家，幻想着她见到自己又惊又喜的可爱模样，一路走得飞快。
那他看到什么了呢？
看到的是她跳入黑渊的决绝背影，即便隔着距离，他都好像能看到她的恐惧和无助。他飞奔过去，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看不见了。
越娘从此消失。
他弃了钟鸣鼎食之家，将时母托付给信任之人，自己一人去了鸣山，修了气学。
十年修炼不殆，闻鸡起舞，踏月而归。
只盼有朝一日接越娘回家，再迎她一身红嫁衣入他惬家府门。
“十哥，我们和离吧。”
他恍惚中似是听到了，却怎么都不敢相信。越娘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是他上天入地，爬山越水，深入鸿蒙才寻到的妻子啊。
睁开眼，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十哥，我们和离吧。你去云游四海，看世间人事，匡扶正义，做个自由的人吧。”
是越娘说的，他听清了。
“那你呢？”
时越笑得好看极了，“我在自由的路上，你先去，我随后就来。我永远都会跟在十哥的身后，紧紧追随，不离不弃。”
惬十走了，去他们向往过的地方。
那天才微微亮，晨间的希露浸润着布衣，他只是背着一把剑就离开了家。
出门前，转头看了眼熟睡的妻子，安宁美好，看得他心里一软。
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轻轻放入杯子里，吻上她的额头，一触即离。
再见，我的妻。
期待我们的下一次相逢，越娘。
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山峦叠嶂之中，时越再也忍不住，跌在地上，放声痛哭。
十哥，你走了，我也可以无所顾忌地继续我的计划了。
虽然还是很害怕，一看到他就无法止住的厌恶，但我不会再退后了，我想赌一把，赌正义终将会战胜邪恶。
“时越，你在哭什么？”
穆吉阴魂不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你在为了那个男人哭，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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