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冲进院子里，喊道：“陈昌云，你在干什么，这么打自己的女儿，你还是人吗？”
陈玉娇躺在地上，满身都是血，奄奄一息，好像再打一下，就会打死了。
陈昌云收回手里的棍子，见是我和姐姐，换了一副笑脸说：“是侄子侄女来了。没事，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呢，她不好好干活，惹你们生气了，就该打。”
姐姐气得脸都绿了：“陈昌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让陈玉娇去我家帮工？你就是故意折磨她，好让我和弟弟背上罪名，你太缺德了，你的亲生女儿，下这么狠的手。”
陈昌云笑呵呵的：“侄女，你别生气啊，这种没有用的玩意，打死就打死了。留在家里也是吃白饭的。”
我厉声道：“出了人命，你是要去坐监的。”
陈昌云轻松的摊摊手：“我没有打死她啊，如果她病死了，那就是她的造化。”
姐姐脸色发白，原来世上，真有人为了利益，连女儿的命都不放在眼里。
“既然你让她自生自灭，出个价，我买了陈玉娇。”
姐姐真不想与陈昌云有任何的交集，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陈玉娇病死吧？
陈昌云卑微的笑着：“我不卖女儿，侄女要是看好她，让她去帮工，一个月三两银子，足够了。”
姐姐冷淡的说：“我是看好陈玉娇，但是我不看好你。只要她是你陈昌云的人，我就不会用，既然不买，那行，你打死她吧。弟弟，我们走，眼不见为净。”
说完，拉着我就往外走。眼看我们已经出了院子，陈昌云在身后喊：“两百两银子，少一分也不买。”
我呸，人牙子买一个小女孩，也不过七八十两银子，陈昌云是狮子大开口啊。
村民们纷纷指责：“这是什么人家啊，真是要钱不要脸。”
“唉，玉娇也是个可怜的。”
我和姐姐顿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过了身：“行，两百两就两百两，现在签卖身契。”
不大一会儿，在所有乡亲们的见证下，签字画押，付了银子，小五派人把陈玉娇抬到了府里。
请大夫，熬药，擦药，一点点把药喂进口里，陈玉娇在第三天睁开了眼。
她含着泪，说：“大小姐，我的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
姐姐没好气的说：“谁稀罕你的命，我从京城到陈家庄，狠人也是见过的，像你爹这么狠的，真是第一次见。以后你别叫玉娇了，改名叫牡丹，喜气好听。”
玉娇感激的说：“好，从今日起，陈玉娇已经死了，我是大小姐的牡丹。”
我听了，心中暗暗好笑，姐姐取名，跟老夫人又得一拼，俗气又难听，还振振有词，牡丹不好听吗，多好听啊，那可是名贵的花。
此后，姐姐身边多了一个侍女，叫牡丹。
以前，因为陈昌云的关系，姐姐怎么看牡丹都不顺眼，如今花钱买回来了，觉得这个丫鬟，话不多，干活勤快，人也精灵，教她东西，一学就会，姐姐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爹娘的墓地很快建好了，我们请来了当地寺庙的住持，给爹娘做法诵经，召唤爹娘的灵魂回到故乡。
同时，我们开放了三天的宴席，村里所有人，都可以来吃喝。
陈老庄的村民，平日里，连肉都很少吃，这次大鱼大肉的吃了三天，感恩涕零，都自愿的去爹娘坟上烧纸，以示感恩之情。
我和姐姐披麻戴孝，三天三夜未合眼，把爹娘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
也许他们真的有灵魂吧？也许他们早就尘归尘，土归土，慰藉的是我和姐姐的灵魂。
身为父母，为儿女计之深远，我的母亲，无畏惧死亡，宁愿炸飞自己，也要为我，为姐姐寻一条出路。
我没有见过爹娘，可那骨肉相连的亲情，在梦中无数次出现。
姐姐哭得很伤心，爹娘出事的时候，她已经六岁了，什么都懂了。
她记得爹娘最后的嘱托：“玉红啊，爹娘不在了，你与弟弟就是最亲的亲人，你要保护弟弟，看他长大，要告诉他，爹娘舍不得丢下他，可我们穷人，哪有选择的机会？”
姐姐谨记着父母的遗言，二十有五了，也不嫁人，生怕嫁人了，就会离开我。
丧礼办完，家里剩余的鸡鸭鱼肉，全部送给了村民，村民们个个喜气洋洋，他们从出生以后，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喜悦过。
同时，我发现，陈昌海和陈昌云都没有来，只有那个傻堂弟陈礼汉天天来吃饭，也去墓地上帮忙，干得热火朝天。
出了玉娇的事后，姐姐也不再驱赶陈礼汉，父辈是父辈，不应该牵连到下一代。
倒是牡丹，这几天有些心事，小五叔叔说，小婶经常在后门等着牡丹，找她要一些猪肉鸡肉，牡丹实在抵不过那份亲情的裹挟，给了一两次，后面再也不给了。
我让小五叔叔不要说出去，给些就给些吧，免得牡丹为难。
接下来就是办私塾，我一再放出消息，5到12岁的孩子来读书，束修可以免，但是来读书的，只有十一个。
而这十一个孩子，父母只是想他们认识几个字，能简单的写算，以后出去做工，月例能高一些。
真正想读书，走科考之路的，唯有家里的那个下人陈炳文。无论是科考，还是为了谋生，能学，就比其他人眼界高了不少。
私塾简简单单开课了，孩子们的书，都是我免费提供的，孩子们只需要准备笔墨纸砚就行了。
对于读书人，贵的也许不是束修，而是笔墨纸砚，一打纸，一支猪毛笔，就要五两银子。
从三字经开始，朗朗书声，从我家前厅传出来，那一刻，我切身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
在廖府，下人都认识字，小叔叔是状元，二叔是一代忠臣范仲淹大人的学生，二婶开医馆，给皇上治病。
廖府人才济济，我是最窝囊的那一个。
而到了陈老庄，我一跃成为最优秀的那个，成就感，满足感，被需求感，溢满全身，我也很用心的教导着几个乡野孩子。
我最喜欢陈炳文，他就像穷山沟里的金凤凰，好学，还聪明。
我经常幻想着，有一天，他能骑着高头大马，敲锣打鼓的回到陈老庄。那是他的荣耀，也是我这个先生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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