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铃铛声飞快穿过湖底，一直向北面湖边一处山隘处移动。
邬堰湖有多条内河汇入，此处山隘就是其中一条内河入口。
只是此刻，内河河底也是干涸的。
老鼠顺着山石一路往上爬，在一棵歪脖子树下钻进一个小洞，不见了。
萧明煜蹲在楚云卿身边，道:“这里？”
“嘘，别说话！”楚云卿趴在地上，将耳朵贴近石洞: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细碎的铃铛声。
而且这铃声，听起来有些空洞。
“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里面的铃声似有回声。”
她站起来四处张望着，“如果真有山洞，入口应该在此处不远。”
空间大而空旷才会有回声，老鼠钻进去没多久就有回声，证明此处山壁比较薄而且透气。
楚云卿跳下山崖回到河床，抽出剑提在手里，在山壁上的灌木丛里拨来拨去。
拐过一道弯，来到山隘北面，在一片茂密灌木丛中，楚云卿发现了一片被踩过的枯草。
她提气而起，如同一只蝶一样轻飘飘落在半山腰处的一块山石上。
萧明煜抬头看着她在那块山石左探右探一番之后，身形一闪就消失了。
萧明煜望着空荡荡的山石，看着看着，唇角突然往上扬起：怪不得小舅舅对卿卿如此看重，以前楚统领在世时就几次提及，想带走卿卿。
就连六叔这么严苛的人，每次提起她都是“很不错”。
确实不错！
正胡思乱想间，头顶山石突然伸出一只手朝他招了招。
萧明煜跃上山石，见楚云卿站在一处灌木丛旁，等他走近了，才闪身钻进灌木丛。
萧明煜连忙跟上。
里面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萧明煜站在原处闭着眼缓了缓，再睁开时眼前就出现了山洞模模糊糊的轮廓。
也看到了山洞最深处那点跳动的火光。
萧明煜心里突然无名火起，用力握起拳头缓了缓，见前面楚云卿已经进了山洞，连忙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拐过一道弯，山洞深处视线豁然开朗:里面燃着一支火把，山洞太大，只照亮了很小的一片，更深的山洞隐在暗处，像一只张着大嘴的凶兽。
火把下方，放着几张桌凳，桌子上摆着几个盛着残羹剩饭的盘子，一只酒坛、七八个酒碗。地上扔着啃净的骨头，桌子旁坐着两个油光满面的壮汉还在捻着花生米说闲话，旁边地上还或坐或卧着六个男子正在呼呼大睡。
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酒香和肉香。
人不多，但此地情况不明，尚不知这些人武功如何，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同伙。
萧明煜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楚云卿突然回头看了萧明煜一眼。
虽然没有说话，萧明煜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转身顺着来时路出了山洞。
等他离开，楚云卿从腰间香囊中取出火折子和一块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香，返身贴近洞壁，屏住呼吸，轻轻挥了挥火折子，将香块点燃，放在指间轻轻一弹。
软而轻的香块无声落入山洞光线昏暗的一侧。
做完这些，楚云卿迅速掠出山洞。
山洞外已经多了八个黑衣人，其中有四个熟人。
早在两人刚刚抵达邬桥县的时候，楚云卿就觉察到了后面或远或近跟上来的这些人。
都是同行，磁场相近。
她也知道元墨轩不会真得只让自己跟着萧明煜，毕竟皇子的安危不容有失。
萧明煜见楚云卿出来，连忙上前轻声问道：“怎样？”
“殿下稍候，属下在山洞里放了点失魂香，需得一盏茶的工夫才能进。”
楚云卿话音刚落，萧明煜身后站着的八个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的从囊袋中取出一只小瓷瓶。
萧明煜：……
楚云卿递给萧明煜一只同样的瓷瓶，“里面有解药，殿下可取一粒含在舌下。这香，劲儿有点大。”
失魂香无色无味，但其毒性极烈。
楚云卿丢出去的那一块，如果燃尽了，估计能放倒方圆二十里之内的所有活物。
萧明煜失笑，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含在嘴里，将瓷瓶还给楚云卿。
楚云卿也含了一粒。
差不多一盏茶工夫，楚云卿轻声道：“我先进去看看。”
说罢，再次进入山洞。
里面的人已经横七竖八全倒了下去。
楚云卿找到那块还在燃着的失魂香，用桌上的茶水浇灭了重新放回香囊，这才走出山洞唤道：“殿下？”
萧明煜一行跟了进来。
经过观察，这个山洞只有一个出口，里面却有三个分支洞口。
楚云卿挨个儿走进山洞，屏气听了一会，指着其中一个山洞道：“铃声在这里面。”
萧明煜吩咐六人进洞，两人留下来处理被迷晕的人。
之后跟着楚云卿进了山洞。
或许那些人对这个地方的隐蔽性太过放心，除了外面那八个壮汉，山洞里并没有留看守的人。
漆黑一片的山洞口，空气中隐隐有股米香，还有老鼠吱吱乱叫的声音。
楚云卿吹亮火折子，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眼前灰色的麻袋堆积成山。
萧明煜简直无法形容此刻自己心中的震惊。
他一步抢上前，接过楚云卿递给他的剑，在其中一只麻袋上轻轻一滑，里面白花花的稻米“簌簌”流了下来。
看不清这个洞有多大，但洞有多大，粮食堆得就有多高。有些麻袋上，还用粗笔写着巨大的“赈”字。
这是朝廷发下来的赈粮！
麻袋从洞底一直堆到洞顶，只在洞口处留了容纳一人走过的过道。
萧明煜拿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整个人都在暴走边缘。
楚云卿忍不住轻声唤道：“殿下？”
“这些畜生！”萧明煜双目通红，声音哽咽颤抖着咬牙切齿道：“岭南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野……那么多的百姓……孩子……被生生饿死！他们却……”
楚云卿沉默：她也很难过，也很愤怒，也恨不得手刃这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有时候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
可是比天灾更可怕的，是打算利用这场灾难，引发另一场灭顶之灾的阴谋！
“殿下，乾州曾公子那边，恐怕顶不了多久。”
萧明煜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我们走，去常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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