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悟法师站在禅房的门廊下，目送着两人离开，直至看不见身影。
在无人察觉中，眼神中露出一丝诀别和不舍。
为修佛道，彻悟穿梭在尘世间，感受着世间各种情感，嬉笑嗔怒，即将圆满达到大成境界之时，遭遇意外。
彻悟当时都已绝望，感叹世事不公，无数人的从他身边经过，但没有人为他多停留一分钟，只有一个衣服灰扑扑的白团子蹲了下来，从衣兜里掏出几块舍不得吃的奶糖，塞进彻悟的嘴里，喂他喝水。
因为救他耽误了时间，白团子回到孤儿院，在小黑屋子里关了三天。
彻悟见到白团子的第一眼时就看出他的寿命只有十八年，被奶声奶气叫爷爷，彻悟心软了，陪着小团子成长。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彻悟没有能狠下来熟视无睹，找遍典籍，求见师父，最终找到了这样的一个方法。
将人送来大周，彻悟在暗中观察了很久，如今一切都已上正轨，他逗留的时间太久了，是适合离开了。
幸好在离开前，见到了乐乐。
彻悟敛了敛思绪，突然开口道：“净无，让主持过来一趟。”
“是，师祖！”一个年轻的小沙弥应道，转身找住持去了。
彻悟目光空洞，念叨着：“阿弥陀佛，任心而来，随心而去，贫道的使命完成，是时候踏入极乐了……”
————
沈淮安和柳乐两人被一个小沙弥带着下了山，本还想在山上多留留，想要将五爷爷劝下山。
但小沙弥说：“师祖交代让两位尽快下山。”
柳乐本想再劝劝，让小沙弥通融通融，被沈淮安拦住了。
“乐乐，咱们走吧，法师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沈淮安顺着毛安慰，他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也明白为何坚持让他俩尽快下山。
可能是法师大限将至，又不愿让乐乐见到……
“那我们过几天再来？”柳乐问道，先预约下一次。
沈淮安满口答应，“好，后日咱们再来。”
于是柳乐还算满意的被沈淮安带着下了山，一路上都在给沈淮安讲他和五爷爷第一次遇见的事儿。
“其实我没有帮到五爷爷，当时他奄奄一息倒在路边，衣服上面满是泥泞，我年纪小，以为他是饿了，将衣兜里糖果喂给了五爷爷，又去找阿婆借了一碗水，最后在桥下找了块背风的地方，将五爷爷安置在那里。”
“连被子都没有，就让五爷爷待在桥下。”
“可……可是我只是一名孤儿，连自己都是寄居，又怎么能帮到五爷爷呢？”
柳乐抓住沈淮安的手紧了紧，“小安，五爷爷这样帮对他会不会不利？”
沈淮安也不知道，但就刚刚的对话而言，或许有影响，但影响也没有到不能弥补的地步。
“不会的，五爷爷很厉害。”沈淮安只能由着内心，安慰他最在意的人。
柳乐刚刚悬着的心落下一大半。
下山的时间只有上山的一半，俩人很快到了山脚，在茶棚处找到寄养的马匹。
在茶棚歇息片刻后，两人一狼上马回程。
旬假共放三天，刚好沈淮安后日陪柳乐再去一次寒云寺后就需要回书院继续上课。
回程的路上，柳乐整个人蔫蔫儿的，没了精神。
沈淮安将人调换了一个方向，面对面的坐着，让柳乐可以舒服的窝在他怀里，一早准备的厚披风派上了用场。
“乐乐，靠着休息会儿吧，路还长呢。”沈淮安有些心疼的说道。
在沈淮安面前，柳乐有特权，不必假装勇敢，累了可以立马休息，而不是强撑着。
窝在沈淮安怀里，围着厚披风，柳乐很快就舒服的忘乎所以。
刚开始还能打起精神和沈淮安说小话，只说了几句，很快就睡着了。
精神的极度亢奋和极度悲伤非常消耗体力，累了也能说的通。
回程的时间比计划要早些，路上不用着急，沈淮安没有着急回家，还是把控着速度尽可能让柳乐靠的舒服些。
而他也需要好好理理脑海中的思路，柳乐和他明明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阴差阳错的碰见又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缘分真的奇妙。
速度再慢也终有走到的一刻，其实柳乐在快要进城门时就已经醒了，但他犯懒，不愿意动弹，闭眼装睡。
在柳乐醒的第一时刻，柳乐就已经察觉，但他没有拆穿，而是乐意配合。
进城之后，为了骑马方便，沈淮安绕了一截路，走了府县最外层的道路，允许骑马通行。
“乐乐，我们到了。”马儿停在沈宅的大门前，小狼崽哼哼了两声。
柳乐这才装着刚刚醒来的模样，“好。”
沈淮安先下马，再将柳乐扶下，两人回了屋。
时间不早了，隔壁邻居房子的烟囱冒出一阵一阵炊烟。
“晚上吃面条吧。”柳乐提议道，早上的面条还剩了些，晚上将就吃点就好。
沈淮安再次完美复刻早上的面条，一人一碗吃的很是热闹。
吃完晚饭，将碗筷收拾好后，两人回了屋。
“我写点东西，乐乐若困了就先睡。”沈淮安亲了亲柳乐的唇，迷迷糊糊的乐乐更可爱了。
虽然他也想抱着人睡觉，感受温柔乡的快乐，但还有事情没解决，只得委屈他的乐乐先睡。
柳乐“嗯”了一声，今日他真的累了，尤其是上山下山，差点没了半条命，但幸好遇见了五爷爷，明白了一些事情。
沈淮安将柳乐在床上安置好，为其盖好被子后，才回到桌前拿起纸与笔。
原本很困的柳乐，到了床上反而睡不着了，捏着沈淮安的枕头角玩儿。
脑海开始浮现之前记忆的画面，一桩桩一件件既熟悉又陌生。
如今的这些记忆，更像是柳乐作为旁观者的经历。
曾经做的最难的事儿，现在也已释怀，没有太多的感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几次饼后，终于睡着了。
柳乐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仿佛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桃花花瓣在空中飞舞，但却感受不到风。
这里只有他一人，柳乐忐忑的快速跑动着，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处是一棵高大的菩提树，树下有一人正在打坐。
柳乐大老瞧着只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又走近几步后，才看清楚这人五爷爷。
“爷爷，爷爷！你怎么也在这里？”柳乐飞跑过去。
但在他与彻悟法师之间，似乎是有一道屏障，用手指碰了碰，异常的软乎。
“乐乐，回去吧，小安在等你。”
“爷爷要离开了，今后乐乐要照顾好自己。
“听话，乐乐。”
……
彻悟法师熟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充溢着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之情。
柳乐看见彻悟身边的光芒逐渐消散，彻悟法师身影的颜色逐渐变得暗淡无光。
很快，柳乐只见五爷爷冲他挥了挥手，刹那间在原地打坐的彻悟法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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