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严高涌被赵成良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却偏偏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毕竟,赵成良为什么受伤,那是全梅州都知道的事实。
高振华听完,深深的看了赵成良一眼,眼神复杂。
他知道,今天这个下马威,算是彻底被赵成良给化解了。
此话一出,陈延年满是褶皱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赵成良的解释而舒展分毫。
相反,他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更重的冷哼。
“哼。”
这声冷哼里,包含的不信任,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而且,赵成良刚才这番话,细细品来,可是太有意思了。
一个身负惊天秘密的逃犯王祥瑞,想要自首,放着梅州市公安局的大门不进,放着满大街的本的警察不找,却偏偏要费尽周折,去找一个隔壁省来的、正在住院养伤的县公安局局长自首?
这其中的潜台词,简直就像是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扇在梅州政法系统的脸上那就是王祥瑞信不过梅州的警察。
他害怕。他害怕自己还没走进市局的大门,就会被某些和宏达案有瓜葛的“内部人”给灭了口。
所以,他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外来的赵成良身上。
屋里的气氛,因为这层被捅破的窗户纸,变得更加诡异。
高振华眯起了眼睛,眼神深邃。他并没有让陈延年继续发难,而是适时的摆了摆手,示意赵成良坐下。
“小赵,坐,坐下说。”
高振华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又大公无私的表情:“今天这件事,大家不要误会。我不是有意要为难调查组,更不是因为我个人和宏达有什么瓜葛,害怕调查组掀了我的老底,所以才在这儿摆迷魂阵。”
他挺直了腰板,声音提高了几分,义正言辞的表态:“我还是那句话。要是让我知道谁和这件事有瓜葛,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什么级别,我绝对不姑息。一旦掌握了情况,市委一定立刻通报给调查组,绝不护短。”
这一番姿态,做得是足足的,让人挑不出半点理来。
说完这些,高振华话锋突然一转,目光变得有些阴沉:“但是……是这样。前一段时间,市里面流言蜚语满天飞。不知道是谁,把王祥瑞曾经和赵成良有过私下接触这么机密的消息,突然就给泄露了出去。”
说着,高振华的目光,像两把利剑一样,缓缓转动,最终落在了站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严高涌身上。
“严局长,”高振华语气冰冷,“这件事,你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严高涌见状,身子猛的一颤。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是一块发霉的猪肝。
他知道,这是高市长在找台阶下,而他,就是必须趴在的上当台阶的人。
他艰难的迈步上前,低着头,声音干涩的说道:“高市长,各位领导……是这样。上个月,宏达出事之后,王祥瑞潜逃,市局一直在加派人手寻找。后来……我们也是收到线报,称王祥瑞可能会与赵局长有接触。”
严高涌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于是……我就部署了警力,在市医院对面的商业街上进行了布控。但没想到……行动失败,没抓到人。这……这次行动,是我指挥失误。”
他咬了咬牙,把所有的锅都背到了自己身上:“同时,局里的内部管理上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导致这个核心消息被泄露了出去,引发了不良的社会影响。这是我的失职,我检讨。”
高振华听完,并没有因为严高涌的认错而缓和脸色,反而表情变得罕见的严厉。
“低级。简直是低级错误。”
高振华猛的一拍茶几,震得茶杯盖子叮当乱响。
他指着严高涌,怒斥道:“谁能断定,赵成良同志和王祥瑞接触,就是要包庇王祥瑞?或者是收了王祥瑞的好处?这种没头没尾、捕风捉影的消息泄露出去,只会引人猜测,只会给我们的办案同志泼脏水。”
他看着严高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严高涌。你犯的最严重的一个错误,就是你忘记了最基本的同志情谊。你有没有想过,赵成良和你,那是一个系统的战友。不管其他的,他首先的一个身份,就是人民警察。”
高振华的声音掷的有声:“王祥瑞和赵成良接触,难道就不能是因为走投无路,想要找个信得过的警察自首吗?你作为公安局长,连这点政治觉悟都没有吗?”
这一番话,说得是大义凛然,把严高涌训得连连点头,像个磕头虫一样,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但坐在沙发上的赵成良,此刻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今天这场局,真正想要拿他和王祥瑞接触这件事做文章、想要置他于死的的,恐怕不是高振华,而是一直阴阳怪气的陈延年。
目的也很简单必然是因为他赵成良和省城陈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
当初陈江河因为陷害他而前途尽毁,陈家这个庞大的势力网,不可能善罢甘休。
这个陈延年,就是陈家在梅州伸出来的一只手,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他彻底按死。
但是,高振华在这个局里扮演的角色,也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无辜和公正。
他看似是在训斥严高涌,是在维护赵成良的“警察身份”,实则是在借力打力。
他利用陈延年的发难,把“泄密”和“调查组内部不稳”的帽子扣实了,既敲打了严高涌,又在调查组面前展示了自己的掌控力,还顺带把水搅得更浑了。
这件事,要是真让他们做成了文章,对调查组来说,绝对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至少,赵成良这个“先锋官”的公信力就会大打折扣。
而对于高振华的怀疑,依旧没有被解除。
不过,这两件事,到底谁轻谁重,赵成良此刻却懒得去猜,也不想去猜了。
在这种复杂的官场博弈中,解释往往是最苍白的。
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赵成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和沉痛。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高振华,又看了看陈鸿基,语气沉重的说道:“各位领导,我真没想到,因为我当初的一次擅自行动,竟然给市里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还引起了这么多的误会。”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坚定的说道:
“关于这件事,我回去以后,立刻就会写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如实汇报给省纪委和省厅。”
赵成良挺直了腰杆,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客厅里:
“如果省里审查之后,觉得我个人有嫌疑,不再适合继续待在调查组,需要我回避,或者离开……我赵成良,绝对不多说半个字,立刻打包走人。绝不给组织添麻烦。”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他直接把问题上升到了“组织信任”的高度,把皮球踢回给了省里,也踢到了高振华和陈鸿基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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