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办?”李美芝紧紧抓着尹正国的衣袖,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这……这分明就是鸿门宴啊。”
尹正国沉默了片刻,将手机塞回李美芝的口袋里,然后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捏了捏,似乎是想传递一些力量。
“现如今,没办法了。”尹正国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高黑田点名要见我,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那就去好了。”
李美芝一听,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你疯了?高黑田人……虽然那方面不行,但他膀大腰圆的,以前也是混社会的。他现在肯定是知道了咱们俩的事儿,要是……要是在酒桌上他对你不利,动起手来,我……我可拉不住他啊。”
她抓着尹正国,苦苦哀求:“咱们……咱们找个借口推了吧?就说你下乡了,或者去县里开会了?”
尹正国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变得阴鸷而透彻。
“不用推,也推不掉。”
他看着李美芝,一字一顿的分析道:“我知道,高黑田现在是跟刘刚混的,也就是金鹏的人。昨天晚上,灰狗拿枪顶着我的脑袋,之所以没杀我,就是想要替郑泽林拉拢我,让我当他们在赵家集的内应。”
尹正国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赌徒般的自信:“我不信,郑泽林想要拉拢的人,他高黑田一条看门狗,敢动我?”
他拍了拍李美芝的手,语气变得坚定:“放心吧。后天晚上,这顿饭,不仅要吃,而且……有些事,也该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镇里。
当最后一缕肉眼可见的明火,被高压水枪死死的按灭在焦黑的泥土里时,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六点。
天色刚擦黑,原本被浓烟遮蔽的天空,显露出一抹惨淡的灰蓝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混合着水蒸气和泥土的腥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胡立新虽然回去睡了一下午,但那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全是火光和爆炸声,还有林灿满身是血的样子。
他猛的惊醒,一看天色暗了,心里那根弦又崩了起来。
他简单洗了把脸,连饭都顾不上吃,开着车,直奔火场附件而去。
他是来把李全胜替换下来的。
他心里有个账本,算起来,李全胜从昨天晚上进山抓人开始,到现在,已经是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这么熬。
胡立新是真害怕,害怕李全胜前一秒还在现场像个战神一样指挥若定,下一秒就会毫无征兆的、直挺挺的栽倒在的上,再也起不来。
车子开到山脚下的临时指挥部。
胡立新一下车,就看到李全胜正蹲在一块被熏黑的大石头上,手里拿着对讲机,眼神有些发直的盯着山上。
他的脸上全是黑灰,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亮得吓人,整个人像是一尊被烟火熏烤过的雕塑。
胡立新心里一酸,快步走过去,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递到了李全胜的嘴边。
“李队,抽根烟,提提神。”
李全胜迟钝的转过头,看清是胡立新,这才张嘴含住烟。
胡立新帮他点上火。
深吸了一口,李全胜像是才活过来一样,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指了指山上,声音沙哑得像是含着一把沙子:“火是灭了。隔壁几个县来支援的消防队,已经撤了一大半。但……不能大意啊。我还留了不少人,在上面巡逻。这山里的火,最是阴毒,看着灭了,指不定哪块石头缝底下还藏着火星子。就怕车刚一开走,风一吹,又烧起来。”
胡立新点了点头,看着李全胜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劝道:“李队,这边有我盯着,你……先去休息吧。去派出所,我那个值班室里有床,被褥都是新换的。你必须得睡会儿了。”
李全胜皱了皱眉,刚想拒绝。
胡立新却难得强硬了一回,他按住李全胜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火既然已经灭了,接下来的活儿,就是力气活了。要想办法把重型机械运到半山腰,开始挖掘矿洞。这事儿急不来,得慢慢磨。你是总指挥,你要是倒下了,这案子谁来结?听我的,去睡觉。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李全胜看着胡立新坚定的眼神,又感觉了一下自己那如同灌了铅一样的眼皮,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身形晃了晃:“行。那我……去眯一会儿。记住,一有动静,立刻叫醒我。”
胡立新连连点头,看着李全胜上了车,直到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他才转过身,面对着这片狼藉的战场。
他招手叫来了几个刚从山上探路下来的刑警,问道:“上面的路况,怎么样?挖掘机能上去吗?”
那几个刑警互相对视了一眼,个个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胡所,情况……有点不容乐观。”
其中一个领头的刑警指了指通往半山腰的那条蜿蜒小路,叹气道:“之前上山是有一条小路,虽然陡峭了一点,但好歹是铺着柏油的,咱们的中小型机械开上去,咬咬牙也就上去了。但是……”
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一场大火烧起来,温度太高了。不仅把路边的护栏烧变形了,连的上的柏油路面……都给烤化了。现在那路面上全是黑乎乎的粘液,冷却以后变得坑坑洼洼,根本没法走车。”
“而且,”另一个刑警补充道,“火势太猛,路两边有很多大树都被烧成了碳,根基不稳,随时都有断裂倒塌下来的风险。”
“我们刚才下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横七竖八的砸下来很多烧成焦炭的树杈子,挡得严严实实的。要是硬把机械装备开上去,一旦发生滑坡或者是树倒了砸到车,那……太危险了。”
胡立新听完,也是直嘬牙花子,伸手用力的挠了挠头皮,愁得眉头紧锁。
这刘宝才,真是个祸害。
活着的时候不让人安生,死了还要给大伙儿出这么大一个难题。
现在的情况很尴尬。
要想结案,就必须得把那个炸塌的矿洞挖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不仅是办案流程的死规定,更是政治上的硬指标。
这次动静闹得太大了,惊动了县里,甚至市里。
如果不尽快把刘宝才的尸体挖出来,给上面、给老百姓一个确切的交代,到时候压力层层传导下来,镇里上上下下,从尹正国到他胡立新,谁的日子都别想好过。
“路断了,那就修路。树倒了,那就挪树。但是现在……”
胡立新看着那黑魆魆的山林,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他一挥手,对着那几个刑警说道:“走。别歇着了。带我上去看看。我倒要亲眼瞧瞧,这路……到底难走到什么程度。咱们先看一看现场的情况,再定方案。”
说完,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打开手电筒,一马当先,朝着那片还散发着余热的焦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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