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之外，伊莱坐在空无一物的虚空里，托起脑袋静静地看着大陆上发生的场景。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看上去像是在透过眼前的一幕幕，看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艾莉薇面色惨白的站在一旁，如今的她底牌尽出，可到头来她所做的这一切，却都变成了一场无足轻重的游戏。
是的，她的确不太理解伊莱的用意，可她能看出来，大陆上发生的一切已然成了定局。
无论是激进派的一方，还是试图接管战场的艾玛一行人，都表现出了足以对抗死灵之潮的战力水准。
尤其是那个塞西莉亚……
艾莉薇看得很清楚，那女人所属的魔力属性，从一开始就能将她手下的死灵压制得死死的。
甚至就连她本人，如果在这之前对上那位魔女，恐怕也同样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手底下明明有这样的魔女，可她们却始终不曾出现在战场上。”
艾莉薇艰难出声，早在这之前她便已经观察过艾玛等人，也正是因为确定了艾玛一行人的实力，她才发动了这场针对龙芯的袭击，可事情的发展却和她的预期截然不同。
“总有些孩子不是那么听话的，当然了，像你这样的死灵术士，大概是不明白这一点的。”
伊莱笑着看向身后的世界树，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将艾莉薇的因果线修改完成，眼下的世界树虽然依旧躁动，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充满攻击性，而是在不断修复着因果线变化带来的后果。
正如伊莱所说的那样，他抹去了艾莉薇的存在，但为了不造成历史的变动，艾莉薇所制造的一系列影响，正在被世界树以另一种合理的方式保存下来。
像是一些国家的覆灭，以及一些种族遭受的屠戮事件，由于艾莉薇的存在已经消失，所以世界树正在尝试用另一种方式，将这些事件变得合理化。
换个说法就是，伊莱从历史的长河里抽走了一个人，而世界树现在做的，则是在弥补那个人过去所做的事情。
“为什么要做这些……”
也许是意识到已经无力回天，艾莉薇也选择坐在一旁，轻轻开口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她的身影变得有些虚幻，那是世界树在抽取她的一切。
由于伊莱从源头抹去了她的存在，现在的艾莉薇要不了多久，只怕就会沦为世界树的养料之一。
“这是场交易。”
伊莱转过头去轻笑一声，视线却落在了大陆的另一处角落。
而在那里待着的，是某位被天使洞穿了身躯的虫女，又或者称呼她为“天怖虫后伊萨贝尔”更合适一些。
“伊莱，我身上的这些东西……这些碎片，到底是什么？”
艾莉薇苦笑一声，有些无力地蜷起了膝盖，伴随着她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化，她也清楚地看见了身体里埋藏的一切。
那是无数细碎的金色碎片，看上去就像是嵌在她的皮肉里一样。
除此之外，随着自己的躯体趋于透明化，艾莉薇有些错愕的发现，她对伊莱的执念似乎没有那么重了。
“……”
可这一次，伊莱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我输了，输得很惨，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可能也只是被驱使的傀儡之一。”
艾莉薇轻轻地来到伊莱眼前，那双破碎眼瞳里的高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剩下无尽的祈求。
“我快死了，伊莱，至少在我死之前告诉我，我到底该去恨谁，可以吗？”
“……这些碎片，来自于两个世界的交界处。”
伊莱随手探入艾莉薇的身体，如今的艾莉薇已经没有了实体，看上去活像个被投影过来的人形光幕。
也正因如此，伊莱得以轻松地捏住那些碎片。
可令艾莉薇没想到的是，即便是伊莱，在接触到那些碎片的时候，他的手指竟然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碳化。
这惊悚的一幕，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某种东西给灼伤了一样。
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灼伤这位怪物般的长夜之王呢？
“什么意思……？”
艾莉薇瞳孔空空，好像从刚才开始，她就有数不清的疑问等待着对方解答。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艾莉薇。”
伊莱轻叹一声，随后扭头看向世界树的另一端，看向了那个被投影在千里之外，犹如海市蜃楼般的奇异世界。
艾莉薇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注意到了那边怪异的光景。
“你知道蟑螂吗？”
伊莱看向艾莉薇，轻笑一声说道。
“那是……什么？”
“一种不太讨喜的害虫，人类在看见它们的时候，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要踩死它们。”
“……”
“虽然不太想这么形容自己，但对于这边的世界而言，像我这样的存在，的确和蟑螂没有什么区别。”
伊莱自嘲地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些明显的无奈之色。
“所以像我这样的?碎片?，就是这个世界用来清除你们的手段。”
艾莉薇就算再笨，此刻也听明白了伊莱的意思。
难怪在她诞生以来的这么多年里，她便对这位长夜之王有着异样的执着，甚至于不惜一切也要和对方厮杀一场。
原来到头来，他们都是被设定好的程序，用来抹杀“长夜之王”这个bug的程序。
“你算是个特例，在我杀过的那么多?碎片持有者?里，能像这样冷静下来和我对话的可不多。”
伊莱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艾莉薇的疑惑。
“……所以你留我到现在，跟这个也有关系吗，因为你同情像我这样的傀儡？”
“那是你自作多情了，这是个交易，我这人从来不同情对手，艾莉薇小姐。”
伊莱笑着偏过脑袋说道。
“还真是冷酷的说法。”
艾莉薇愣了愣神，像是想通了似的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她起身看向伫立在另一侧的世界树，在短暂的沉默后轻声开口继续说道：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帮我？”
伊莱托起脑袋，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是的，我也有尊严，伊莱。”
艾莉薇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她的瞳孔分明已经破碎殆尽，可偏偏在那破碎的眼瞳里，却浮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清明，那是一种和她先前癫狂的模样，截然不同的清明之色。
“我不知道是谁在用碎片驱使我们，但我现在很想抽那王八蛋一嘴巴，这一点是真的。”
“这就不用你帮了，因为在我的计划里，你身体里的碎片本来就会为我所用。”
看着艾莉薇越来越虚幻的身影，伊莱也终于抬起手，开始抽取那些悬浮在她身体里的碎片。
金色的碎片像是挣扎的流光，在伊莱魔力流的包裹下旋转不止，直至凭空制造出大片大片的金色旋涡，疯狂地撕扯着艾莉薇本就虚幻的身体，仿佛下一刻便会将艾莉薇的一切彻底撕碎。
可艾莉薇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她的眼角都因为剧痛而抽搐，可她还是咬着牙站在那里不曾挪动。
直到那些碎片全部被剥离出来，艾莉薇的身体也被当场扯开。
她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她身体里的魔力正被那些碎片一同带动出来，直至在这空荡的虚空牵起大片的光晕。
“伊莱，害虫……也有反抗的资格，对吗？”
艾莉薇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残躯，毫无来由地问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可不是害虫，你是杀虫的。”
伊莱双手抱臂笑道。
“呵……”
艾莉薇扯了扯嘴角，伴随着最后一声轻笑，她那虚幻的身躯也终于弥散开来，像是无数散落的银色树叶般，从各个角度悄无声息地渗进了这片虚空。
只是在彻底消失之前，她留下了一句有些无奈的抱怨声：
“我果然和你合不来，这一点和碎片无关，只是我单纯的讨厌你而已，长夜之王。”
“我叫莱伊，疯女人。”
“伊莱”偏着脑袋，待到眼前的魔力光流彻底消失，他也转过身子看向了身后悬空的大陆。
那些缠绕在他手指间的碎片，在这一刻尽数飞射而出，朝着伊萨贝尔的埋骨地直刺而去。
而其中所携带的恐怖魔力，更是在大陆的天幕之上，凭空升起了一轮轮灿烂的流星。
“伊莱，当初的我选择了逃避，可如果换做是你，换作是被艾玛她们拯救的你，又会怎么去选呢？”
伊莱抬起手指向流星的终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道。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可这场交易，终究还是得由你来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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