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洛阳，洛阳城破了，叛军打进来了！”
“嗯。”
司马尚面无表情，只是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之上，殿上哪还有什么大臣，甚至于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什么的能逃的早就已经全部逃掉了，甚至混乱之中还带走了些名玩古画。
若是放在平时这种事情，恐怕都够他们死上千百次了，但是现在还有谁能管得了他们？
“你不走么？”
司马尚侧过头，看着自己身前的老太监，平静的询问道。
“陛下，奴婢不走，奴婢跟随陛下。”
老太监摇了摇头，说道。
司马尚有些意外，但是也不算意外，这个老太监从小就服侍他，每一个皇子身边都会有些许太监服侍，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而这个老太监跟随他最久了，因此在他登基之后，自然也就把他提拔了上来，让他管理着这皇宫之内的大大小小的事务。
两人说一句感情深厚不为过，而且……看着他那老太这样的一个老人，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就算真的跑掉了，下半生又如何？终究只是残喘几年。
不过话虽如此，他到底是有些感动，毕竟到了这最后关头也就只有他还算是陪在自己身边了。
司马尚轻笑一声：“看来最后只能我们二人一同上路了。”
老太监不语，心中轻叹，篡位是条不归路，或许他当日就应该阻止，或者说他阻止也没有任何用处，这个孩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格，心中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坐在龙椅之上，已经快成为他的执念了，自然不会被身边一个太监阻止。
既然阻止不了，那便跟着葬身在这里吧，他老了不想苟延残喘，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皇宫里面度过，到外边估计也是无法适应了。
“上朝吧。”
老太监微微一愣，有些耳背，现在才隐隐约约之中听到殿外似乎传来些厮杀声，那声音是越来越清晰，又过了小片刻，几乎已经能听得真切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
老太监正了正身子，扯着嗓子，高呼道：“上朝，群臣觐见！”
那声音中气十足，传得十分遥远，即使外边已经没有人在传话，但是依然洪亮。
话语落下，他静静的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视线也跟随着司马尚看着紫宸殿的大门。
“轰！”
下一刻大门被直接打开，没有半点敬意，手段十分粗暴，带起了不小的动静。
两队士兵从门两侧进入，迈着步伐，甲胄关节之间发出摩擦的声响，迅速站在了宫殿两侧，他们身上带着杀气，那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人才会拥有的。
赵王的亲卫，这是草原战争结束之后，仅存的亲卫，一个个都是百战之兵。
再之后一人从宫殿之外进入，没有龙行虎步，更没有英姿勃发什么的，给人的感觉只有沉稳，非常的沉稳，像是泰山在前一般。
两侧士卒目不斜视，微微低头，那人在两侧士卒中间缓缓走入，最后走到大殿中央停住。
“你来了，皇叔。”
司马尚缓缓开口，只是声音之中充满疲惫。
司马慎与其对视，眼中满是冰冷：“你不应该在那个位置上。”
“朕乃大周天子，朕在此处，合情合理。”
“大周的天子可不会弑兄逼父，可不会勾连外族。”
“弑兄逼父，朕认，勾连外族……朕也认，哪怕并未成功，只是皇叔又这么干净么？”
司马尚露出些许嘲笑，平静的看着司马慎，与他这位皇叔对视。
他没有把具体的事情说出来，但是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哈哈哈哈，朕乃大周天子，反贼，你要谋逆不成！”
突然，司马尚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面目狰狞，哈哈大笑，又大喊大叫，甚至动作非常浮夸。
老太监在一旁温和的看着他，脸上露出慈祥，又露出些许复杂，但是没有制止，只是任由他这副模样。
司马慎露出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老太监，老太监缓缓摇头。
他的陛下……早就已经疯了，正常的时间反而并不多，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啊，哪怕再怎么老谋深算，哪怕干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归根到底，他终究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
十五六岁的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就那么大，而他这十五六年的人生，特别是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比多少人一辈子都要波澜壮阔？
起起伏伏，大起大落，先是成功夺取了皇位，做到了梦寐以求的事情，那一瞬间仿佛天下尽在掌握，然后这才过了多久啊，不过四个月。
逼自己父皇退位伊始，四个月间，司马恭死了，赵王反了，如今更是洛阳被攻破，即将死去，不错，就是死去，从他父亲死了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活下去了，他的皇叔不会让他活下去的，毕竟连他的父皇他这位皇叔都下得了手。
这位隐藏的极好，让所有人都不曾怀疑过的皇叔，会杀了他。
所以，他疯了，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变得疯疯癫癫，正常的时间反而是少数了。
“还请赵王退去吧，接下来便交给奴婢吧，亦可免去殿下些麻烦事。”
老太监缓缓说道，那两眼间的的窝更深了，他的语气很轻，仿佛怕吵到他身旁那位疯疯癫癫的陛下。
司马慎透过他，看到他身后放着的那些火把和火油，心中明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带兵退出紫宸殿。
顺天元年四月，赵王入洛阳，周帝司马尚于紫宸殿自焚而死，当赵王发觉之后欲带人救火，只是没赶得上，最后只在紫宸殿中找到司马尚的尸身，以及其贴身太监的尸身，二者虽然有些烧焦的迹象，但是还能辨认面容。
司马慎以皇子的规格将其入殓，数日后于洛阳称帝，不承认顺天年号，不承认司马尚帝位，将顺天元年四月改回显隆七年四月，布告天下。
半年之内，大周两易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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