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做什么？”
在张嘴之前，马力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克制、要保持冷静，最好使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但是，他做不到。
一开口，他的嘴巴、舌头、喉咙……
全部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
项乐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我要做什么？”
他把枪从李汉的头上挪开，第三次指向了马力的位置。
“我要你给我一个指示。这个人，我是杀，还是不杀。”
从理性上，马力知道，项乐章的意思是“杀不杀这个防卫军”。
但从感性上，马力又感觉，他所谓的“这个人”，指的是自己……
汗毛竖起，背后甚至有冷汗渗出。
马力费了不小的力气，才让自己开口说道：“如果，我让你杀呢？”
“那我就杀。”
“那如果，我让你放了他呢？”
项乐章笑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用枪口点了点马力的肩膀，说：“你刚才告诉我，他是防卫军。现在，你又让我放了他？”
此时的马力已经完全被项乐章感染力极强的表演带入戏里了。
但他身旁的罗导还保持着清醒。
罗导注意到，项乐章在用枪口点马力肩膀的时候，手指曾多次放上板机，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就连这种小细节都考虑到了吗？”
他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不由得又高看了项乐章几分。
这时，李汉终于从愕然之中回过神来了。
一开始，他即兴表演的时候，项乐章不费吹灰之力就接住了。
而现在，轮到项乐章即兴表演了，他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而还愣了那么久……
李汉觉得有点丢人。
在这种丢人了的尴尬之中，他想，自己都沉默那么久了，也是时候开口说两句话了。
于是，虽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来了一句：“不止是他。我也——”
“我允许你说话了吗？”
项乐章怒吼：“你以为你是谁？一条虫子罢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闭上你的嘴！”
他的这句台词，爆发力太强，搭配上他陡然暴增的气场，把李汉吓了一跳。
李汉脖子一缩，脸“腾”地红了。
“虫子……我……你——”
他颤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说着，脑子里一片浆糊。
罗导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马力也因这段一言难尽的表演出戏了。
“不该是这样的。”
他心想：“听到刘威说这种话，以那个队友的性格，他不可能会是这种反应。”
这个失误，太大了。
很快，李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脸更红了。
拿了两座影帝的老演员，在配合一个出道不足两年的新人试镜的时候，出现那么大的失误，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他有些急了。
他拼了命地动脑，想要弥补刚才的失误。
但却想不出任何一个弥补的措施。
反倒是在思考的时候，又给自己增添了几个表情上的失误。
另外一边，项乐章丝毫不理会李汉正在面临的窘境，继续着他的表演。
他用枪管敲了敲李汉的头，说：
“认清楚你的身份。你是一条虫子，即便自己给自己编了个‘防卫军’的名头，你也还是一条虫子，一条被人随手一捻就能捻死的虫子！”
李汉浑身发抖。
刚刚还一片浆糊的大脑，现在完全空白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演什么？
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该怎么接这句台词？
他的眼神好凶，就跟要吃人似的。
md，他一个新人，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瞪我？！
一股怒火从心底冒出。
至此，他表演的那股气全部泄掉了。
他彻底出戏，再也没办法补救了。
马力和罗导也看出了这点。
可项乐章的表演仍然没有停下。
教训完李汉饰演的队友，他的眼睛迅速往马力、罗导等三位面试官的腰部扫去。
如果这个时候，那儿站着一帮球奸，项乐章目光所扫过的地方，正好就是球奸们放武器的位置。
经过远距离和近距离的两次观察，项乐章知道，自己今天是绝对不可能让队友活着离开了。
一抹绝望，掠过他的眼底。
但很快，那抹绝望又被怒火所取代。
他微微抬头，将那双怒目移向马力。
“还有你们！
“你们——包括我——也都是虫子。
“我们都是为了迎接撒旦神的到来而存在的虫子！
“现在，我们这些虫子正面对着一个庞然大物——地球防卫军。
“和防卫军相比，我们只有两个优势：第一，是能够和撒旦神对话、获取他们的帮助；第二，则是团结。
“组织就靠着这两条腿走路，一直走到了今天。
“我们组织为什么会那么团结？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还因为我们彼此相互信任！
“信任，是团结的基础。当一个团队失去了信任，团结也就无从谈起了。
“我想请问，在正常情况下，你们会锯掉自己一条腿吗？
“不会，对吧？
“那你们又为什么会摧毁组织内部的信任，从而废掉‘团结’这条腿呢？
“在你们看来，组织以及组织终极目标的价值，还不如你们自己的一条腿吗？
“呵呵，在我看来，你们才更像组织的叛徒！……”
“……说实话，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防卫军，我根本不在乎！
“甚至，你们有没有怀疑我，我也一点儿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组织，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如果你们的怀疑，不会影响到我为组织卖力卖命，不会影响到组织的发展，不会影响到目标的实现，那你们爱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
“但是……”
项乐章面容扭曲地笑了笑，说道：“很遗憾，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的这番话，说了整整三分钟。
三分钟里，马力一声不吭。
听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被项乐章给说动了。
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再重复一遍，现在，你用枪指着的这个人，就是防卫军——”
项乐章不耐烦地打断道：“所以呢？”
“如果你杀了他，我发誓，我们从此以后不会再对你有任何怀疑、不会限制你的任何行动。但是——你要杀了他。当着我们的面，开枪杀了他。”
马力深吸一口气，补充道：“这，就算是你的第二张投名状吧。”
项乐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点头。
“好。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他就把自己用手臂勒着的李汉往马力的方向一推。
李汉在倒下之前，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马力面前的桌子。
与此同时，项乐章的枪口也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项乐章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犹豫、纠结和挣扎。
但他持枪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下一秒，他瞪着马力，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最好记住自己刚才的话。”
随后，枪口以及持枪的手臂同时上抬。
这个动作代表着项乐章扣动了扳机，开下了这夺走队友生命的一枪。
不过，此时已经出戏了的李汉，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罗导提示性地假咳了一声，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赶紧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倒在地上。
至此，本轮试镜已经接近尾声了。
项乐章没有去看倒在地上的尸体，而是用一种令人胆颤的眼神看了一眼马力。
随后，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搭理任何人，自顾自地朝远处走去。
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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