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公司的账目做得极为复杂，大量资金往来通过多个关联公司进行，短时间内难以理清头绪。而且，城投集团派出的配合人员，态度虽然配合，但效率低下，对一些关键凭证的提供总是推三阻四。
审计组组长向周卫国和李东沐汇报时，面露难色：“李书记，周市长，对方的财务防火墙设置得很严密，常规审计手段进展缓慢。我们怀疑，可能存在资金被违规挪用去填补其他窟窿，或者用于……其他不便明说的用途，只是想要查清，需要一定的时间……”
明面的审计受阻，暗处的调查也需要时间，而“晋阳天地”项目的施工速度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工地上工人的抱怨声越来越多。
就在这内外交困的时刻，晋阳市接到了赵白山教授国内助理的电话。
助理的语气很客气，但传达的意思却不容乐观：“非常感谢河东省的厚爱，赵教授对贵省的邀请非常重视，也感受到了你们的诚意。但是，石城市那边给出的条件确实非常有吸引力，而且他们在相关产业的基础更好。”
“赵教授希望能看到贵省更具体的、能够确保研究院建成后高效运行的机制保障，特别是避免行政过度干预、保障学术自主权方面，能有更明确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承诺……”
这话像一盆冷水，让李东沐感到了沉重的压力。江州的条件是一个方面，但赵白山更深层次的担忧，在于对内地科研环境和体制僵化的不信任。如果不能打消他这个顾虑，即使开出更高的价码，恐怕也难以请动这尊“大神”。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二天上午，李东沐正准备召开会议研究如何应对赵白山提出的新问题，秘书匆匆进来，低声汇报：“书记，刚接到消息，晋阳天地项目工地上，有部分分包商聚集，讨要拖欠的工程款，情绪比较激动，和项目部的保安发生了推搡。”
李东沐瞳孔一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城投集团的资金问题，终于引发了连锁反应。
“马上通知公安局，立刻到现场，我马上过去！”
在赶往工地的车上，李东沐依旧放不下人才引进的事情，于是拨通了张秉华的电话：
“秉华同志，赵白山教授那边，必须拿下！他担心的体制机制问题，你们和教育厅立刻组织法律、科技领域的专家，研究拿出一个草案，核心就是去行政化，赋予院长和科学家团队最大的自主权，明确理事会和院长的权责边界，要敢于突破，草案搞出来，我亲自和他谈！”
“好的，李书记，我马上办！”张秉华感受到李东沐的决心，立刻领命。
车子很快到达“晋阳天地”工地。
现场一片混乱，几十名分包商和材料供应商围在项目部办公室楼下，群情激愤，高声叫骂着“还钱！”“黑心企业！”。
项目部的保安手拉手组成人墙，双方推推搡搡，气氛剑拔弩张。周卫国和公安局长已经到了，正在竭力安抚，但效果甚微。
李东沐的出现，让喧闹的场面稍微安静了一些。很多人都认出了这位经常上电视的省委副书记。
他没有理会保安试图保护他的举动，直接走到人群前面，拿起一个便携式扩音器，声音沉静而有力：“工友们，供应商朋友们，我是省委李东沐。大家的情况我知道了，请大家冷静一下，听我说！”
“我们知道大家不容易，辛辛苦苦干活，等着拿钱养家糊口，拖欠工程款，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件事，市委市政府一定会管到底！”
他的开场白，先表明了态度，稳住了大部分人的情绪。
“但是，堵在这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可能引发冲突，把事情搞得更糟！”
“请大家相信党委政府，我已经要求城投集团，立刻筹措资金，最迟明天下午，先支付一部分欠款，解决大家的燃眉之急，剩余部分，我们会监督城投集团，制定明确的还款计划！”
“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人群中有人喊道。
“就凭我是晋阳市委书记。”李东沐声音陡然提高，目光扫过人群。
“我李东沐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如果城投集团明天下午拿不出解决办法，就由市财政先垫付，绝不会让大家流血流汗又流泪！”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了。由市财政兜底，这个承诺分量极重。
“请大家选出五个代表，跟我们到旁边的会议室，我们把具体问题和金额核对清楚，其他人，请先回去等消息！我保证，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东沐的果断、担当和明确的解决方案，最终说服了在场的人。
代表们被请进了会议室，其余人在工作人员的劝导下逐渐散去。
在会议室里，李东沐亲自听取代表们的诉求，并让审计组和城投集团的人当场核对账目，签订支付协议。他强硬的姿态，让城投集团的代表不敢再有丝毫拖延。
处理完工地现场的危机，已是傍晚。李东沐疲惫地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张秉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李书记，章程草案的初稿拿出来了，我们参考了国内外最先进的研究机构管理模式，突出了理事会的战略决策和院长独立负责制，明确了科研成果转化的利益分配机制，最大限度保障了学术自主权……”张秉华的声音带着兴奋。
“好！草案发给我，我今晚就看。”李东沐精神一振。
“另外，安排一下，尽快和赵白山教授进行一次视频会议，我亲自和他谈。”
挂掉电话，李东沐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晋阳市的万家灯火，工地的风波暂时平息了，但城投集团的隐患并未消除。
人才争夺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而那司法调查的暗流，依旧在看不见的地方涌动。他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必须精准而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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