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嗓音低缓对她说：“父母和孩子间难免会发生矛盾，我也会和我母亲吵架。”
江晚问他：“你怎么会和你妈妈吵架。”
“为什么不会？”
“感觉你在哄我。”
苏遇低笑两声，告诉她：“读高中时，我妈妈经常带苏子轩去商场逛街购物，那时，即便我主动请缨都不带上我，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分不清口红色号，所以我妈妈更喜欢让苏子轩陪她去。”
江晚本来挺难过的，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轻笑了声。
“是不是很惨？”苏遇故意问。
江晚咬唇道：“你那时吃醋了？”
“吃醋倒是没有，只是觉得自己百忙之中空出了半天时间，一片孝心却被冷待了。”
听到这，江晚还想问：“后来婆婆带上你了吗？”
“没有。”
苏遇的回答是：“我妈嫌弃我分不清口红色号，又没能力自己掏钱付下她购买的东西，为什么要带上我？”
苏遇用宽慰的口吻，教她怎么排解堵压在心底的坏情绪：“江晚，遇上让你感到很困惑痛苦的事，往往可能当你换个态度去面对，会发现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实在难受，就哭一哭，掉眼泪是女人的专利，不是弱者的象征。”
“你是不是以为我躲房间里哭了？”
江晚也就掉那两颗泪水下来，要不是他出现，也不至于忍不住了。
她骨子里天生就敏感又倔强，不愿意承认哭鼻子的事。
苏遇不回答这个，顿了几秒，只是低问：“能不能开下门？”
江晚低垂下了眼睫毛，有了丝犹豫的情绪。
将自己关在门里面，被漆黑的四周包围着身体，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这让她不愿意敞开这扇门。
苏遇尊重她，再次开口道：“我今晚在隔壁住下。”
这回，门外的男人走了。
江晚清晰地听见脚步声朝楼下走去，心底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了，情绪难以形容，根根手指握紧着手心，过来快十来分钟，她下意识地站起身，脚麻的缘故，步伐也有些跌跌撞撞的，跑到窗户前去。
外面漆黑一片，在夜色下已经看不见苏遇的身影了。
江晚站在窗帘后，眼眸还是很红，盯着隔壁的别墅方向。
*
快十点左右。
江晚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三个小时了。
她侧着身子躺在舒适的床上没有睡，安静地回忆着亲生父亲高大英竣的身影。
二十年了。
江晚已经快忘了他的容貌，有时候会很害怕哪天真的记不清了。
她对父亲的印象留在了儿时，脑海中记得他的存在给人充满了安全感，肩膀宽阔无比，能抗下国家的重任，手臂强健有力将她抱在怀里时，又表露出了一位父亲该有的温柔。
江晚努力地想回忆多一些片段，却想不出来，她对父亲了解的太少了，母亲又不愿意提一个字。
多年来，有时也会忍不住地想。
倘若父亲还活着，会不会支持她，鼓励她？
江晚笑着，便有些自嘲轻笑了。
她白皙的手覆在肚子上，对孩子小声细说：“幸好你有爸爸，你比我幸运。”
声音刚落，被锁住的房门就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
江晚转头，视线扫到门口处熟悉身影，她快速抬手擦去眼角泪花。
李成敏已经看到了，这没出息的还真躺在床上哭。
她走进来，语气比先前要好上一倍：“在楼下发脾气的是不是你？哭什么。”
对于母亲认为自己没跟她吵，江晚也不说。
李成敏走到床沿，拉了一条椅子坐。
母女俩的情绪都彼此冷静了，很显然，惯来强势的那方，还有主动放下态度的趋势。
她看着姜江晚着眼眶，被气笑的不轻：“当年我为什么要怀着你还到处去接戏拍？我不赚点钱攒在手上，你出生后，能有一口饭吃？”
江晚慢慢地坐起来，垂下细密睫毛，泪意浮现在眼底。
李成敏说：“怀上你后，我这些年要不在这圈子里拼出名堂来，现在你就是一个在底层社会里为了生计的普通女人，有姿色，可能运气好点嫁个有房的。你还想嫁苏遇呢，还想成为名导？就别做梦了。”
换句话说，江晚的一切，都是她李成敏给的。
即便这样，江晚还是忍不住说，带上细细的哭腔：“可是，我想做自己，我不想做妈妈您心目中那个美丽无暇的女儿。为什么您能为了争一口气，二十年的风雨都挺过来，我就必须接受您的安排，成为一个被男人供养在家里的花瓶？”
李成敏看着她哭，精致的眉皱了起来，过了半响才说：“我是为了你好。”
江晚抬起头，眼睛带着泪意：“妈，一句为了你好，不是剥夺我人权的理由，我知道，我都知道您年轻时过的清苦，所以，想要加倍将遗憾弥补在自己女儿身上，可是，我不是复制品，对吗？”
“我没有跳舞的天赋，您却给我请了舞蹈老师，还将照顾我的保姆也换成有舞蹈基础的年轻阿姨，整整一年去引导我对这方面感兴趣。”
“我讨厌吃甜食，您却认为小公主最爱的就是裙子，洋娃娃和蛋糕。每次拍戏杀青回家，都会给我带一个抹茶蛋糕。我以前害怕看到您失望的眼神，我真的害怕，不然我很早就想说了，抹茶味的蛋糕吃多了真的很难吃。”
江晚将这一桩桩的委屈倾诉了出来，眼泪也掉个不停。
跟往常倔强憋着也不哭的模样不同了，她都快当母亲了，才第一次哭着对李成敏说：“我还不喜欢你对何玲的态度，很多时候，看到你们亲如母女的画面。我会后悔，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讨厌，明明是我一开始自己要将何玲带回家的。”
即便已经二十几岁，每个孩子对母亲都会有本能的占有欲。
江晚哭着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一句话触及到了李成敏的内心：“二十七年了，我不想再听见别人说，这是影后李成敏的女儿。我做梦都想有一天您走出去，别人介绍您的时候，会先说这是江晚导演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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