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忍伤教妻就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过去了，谁都没有再提及，但其中的重量，只有各人自己心里才最清楚。
楚帝见自己终于把妻子给掰回来了，本想拜托给林妍的事，这会儿却也不急着说了，而是看向了宝公公。
老太监如今已经有些春秋了，头发也已经花白，此刻见帝王望过来，双眼通红地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却没有说话。
楚帝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眼底已经一片清明。
他不是他皇爷爷，自来就没有要让阉宦猖獗的意思，因此从一开始登基，就从未放松过对内廷的管理。
太监不问朝政。
太监不得跟外面的大臣勾连。
太监不得私自传递消息，更不得与外人联合谋害宫中贵主儿。
……
可这些严苛的规矩之后，却也有优渥的养老政策。
其他太监且不说，就只是宝公公，他的权利已经足够大了，哪怕不沾染权势和朝政，朝野内外的尊贵也仍旧是独一份。
楚帝沉声道：“朕很小你就跟着朕，旁人不知道九叔待朕如何，不知道九叔为朕付出多少，你知道，你比谁都清楚。”
一旁的皇后忍不住红了脸，但还是忍着羞臊看向了宝公公，就见宝公公涨红了脸砰砰磕头，却并不说话，便知道楚帝的这些话里，半点儿不掺假。
她紧紧地抿了抿嘴角，眼神越发清正起来。
不管是皇家还是世家，总还是利益大过亲情，但，谁也不敢说，就没有生出几个觉得亲情大于利益的傻瓜的。
至少，如今帝王和摄政王的亲情，仍旧还是真的。
楚帝并没有去看妻子的脸色，继续道：“朕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问你一样，李家，给了你多大的利益，让你这样做。”
李娥脸色猛地变了变。
不过这一次，她耐着性子没有出声。
宝公公哽咽不能言。
楚帝叹了一口气，忽然索然无味：“也罢，你去一旁的侧殿待着，不要像想着给外面传递消息。
即便那些人想要扶持新主上位，如今刘氏一尸两命，他们的算计也落空了。
至于九叔……他自来就不稀罕这个天家皇位，如果真让他阴差阳错坐上了，也会将你们统统杀了替朕报仇。
你们倒是觉得无所谓，但朕却还想多活几年，也好让你们这些人好好失望失望，活到死都见不到我们叔侄翻脸。”
林妍忍不住侧目。这话说得，可真毒啊！
试问，还有什么比让自以为是的人，临死的时候发现自己终生坚持和信仰是错误的，更凄惨的事？
宝公公再也承受不住：“帝君！小主子！老奴……老奴只是再不想看到您受制于人，想让您真的一言九鼎，才听从李家的吩咐啊！”
楚帝冷冷笑了一声，撇开了脸：“皇后，劳烦你把他拖出去吧。”
李娥听到宝公公果然承认受到了李家的指使，这才假意配合自己给林妍挖坑，早就恶心得不行，对宝公公的尊重，这会儿半点儿也无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手刀就切晕了宝公公，然后当场把人五花大绑，还拽了一旁的窗帘布，塞了宝公公的嘴。
林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能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李娥虽然板着脸把宝公公弄到了墙角，转过身，却忍不住红了脸。
林妍看了个红彤彤的侧脸，险些笑出声来。
楚珑小小声道：“皇嫂就是这样直爽利落的性子，师尊别看她为人冷清，眉眼锋利，其实性子跟个小女孩儿似的耿直干净。”
林妍笑而不语。
到底是帝后，她也不能仗着楚帝尊敬，就真把他媳妇儿当晚辈了。
不过，心里对李娥的认知，也刷新了一波。
一个人倘若自小就被所有人万千宠爱着长大，那她天真纯善不世故，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倘若一个人，自小便把什么都经历过了，最终却还能沉稳下来性子，知世故而不世故，那就很了不起了。
林妍之前就知道，李娥出身李家旁支，本身的日子其实没好过到哪儿去。
可看她今日的种种表现，便知她为人之赤诚。
林妍性子舒朗，见她如今这般，竟然还小女孩儿似的羞红了脸，却偏偏假装冷静，实则一直忍不住偷瞄自己，就不想再计较之前的冲突了。
楚帝自然看见了林妍含笑的眉眼，笑意不由浮上眉梢。
他温声道：“我自小就羡慕旁的人一家子热热闹闹，亲密无间，只可惜生不逢时，年幼时便遭了许多变故。
后来眼看着就要被人毒死，九叔却带着人从边关杀了回来，把我从东宫带走，让郑先生为我救治，每日里亲自喂我吃药。
九叔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半个的孩子，每日杀得半身血回来，都还一定要回来看看我，拷问我的功课，教我为君之道……”
他甚少与人说起这些，今日这般动情，又身患重伤，却硬撑着非要说完，把李娥急得脸色紧绷，又羞愧得无地自容，竟是眼角都憋满了泪。
楚珑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几度哽咽。
唯有林妍，虽然肃着小脸儿听楚帝说话，眼神却有些似笑非笑。
楚帝对上她的眼神，微微顿了顿，陡然拐了个弯儿直奔主题：“如今朝中是谁在作乱还不甚明了，但他们联合保皇党杀九叔却已经基本确定。
朕如今身体不适，无法亲自赶往。只能把这等重要的事情摆脱给小婶婶了。
只请小婶婶带着人即刻动身前往临郡，带着皇后找到九叔，等确保九叔安全之后，让皇后亲自给九叔道歉！”
他满脸正直，严肃，濡慕，但这么一个神转折，把李娥都给听蒙了。
林妍也微微顿了顿，眼睛微微睁大。
让她去临郡找楚烨并不稀奇，毕竟如今明显是朝中几位大佬和楚清屏的幕后帮凶联手了，只林妍去找楚烨才最安全。
可问题是，她去就去，带什么皇后？
这可是中宫皇后！不好好坐镇后宫，跟着她出去冒生死之险，就为了给楚烨道歉，因为被人挑拨，算计了他未婚妻？
骗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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