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能告诉老夫,你是如何认出……此地是咸阳宫的吗?”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不解:
“即便是老夫,身处这空无一物、死寂仿若模型的大殿之内,日夜面对,都不敢……或者说,不愿确信,这空壳便是昔年那座威加海内、令六国胆寒的咸阳宫。”
“你个后世晚辈,又如何能一眼认出这距今两千余年、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宫阙?”
吕名沉默了。
是啊……自己怎么会一眼就认出来呢?
咸阳宫。
那座只在史书字句和后人想象中存在的帝国中枢。
真正的咸阳宫,早已随着秦王朝的覆灭,毁于战火,深埋黄土。
即便后世的考古学家穷尽心血,也只能从残砖断瓦和文献中拼凑出模糊的轮廓,
谁敢说能百分之百复原其原貌?
可他就是认出来了!
不仅是那座恢弘的主殿轮廓,不仅是那熟悉的布局和方位感……
更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近乎本能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
不是在外界,而是在他自己的脑子里!
是了……
那占据了他识海一隅的“无名宫殿”,
那十二座石台静默矗立的广阔空间,
那威严沉寂、仿佛凝固了时光的建筑风格与气息……
不就是眼前这座咸阳宫,缩小了无数倍的翻版吗?!
这个发现,如同冰水灌顶,让吕名心头巨震,百感交集。
脑子里的宫殿……就是咸阳宫。
那么,一直住在里面.....
自称失忆、却又知晓无数秘辛、手段通天的小五……
在驺吾记忆中,自称王的男人
他的身份,
不由得让吕名联想到那个人,
那个在历史上焚书坑儒、追求长生、统一六国、也疑似掌握强大炼神异术的帝王……
嬴政。
......
这个猜测太过惊悚,太过沉重,
以至于吕名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无数疑问和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虚空中的樊於期,看吕名没有回答,似乎也变得有些焦躁,
良久,吕名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勉强挣脱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后人复原咸阳宫还原度很高的,华夏课本上有。”
......
“樊将军,闲话少叙。我们……这就来找你了。”
......
“且慢!”
樊於期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子,你若真找对了地方,踏入那殿门,第三重试炼便会开启。但有一条铁则——”
他顿了顿,声音沉缓如石:
“最后一关,只容一人入内。”
吕名和乔菁儿同时停步。
“一个人?”吕名皱眉:“为什么?”
“此乃禁地古则,老夫亦无权更改。”
樊於期的回答滴水不漏:“此乃兵冢定下的铁则,老夫亦无法更改。欲得最终之秘,或欲助老夫脱困,都需通过这最后一关。而这一关,只能一人独闯。”
空气静了一瞬。
乔菁儿忽然轻笑一声。
她没看虚空,反而侧过脸,目光像细针一样落在吕名脸上。
她没质疑樊於期,只是耸了耸肩,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行啊,那你去。”
吕名一愣。
按他对这女人的了解,她不该是这个反应。
她该刨根问底,该讨价还价,至少也该刺樊於期几句。
可她没有。
她只是看着他,用那种“我懂你在想什么”的眼神,轻轻补了一句:
“人家摆明要单独见你,我就不凑热闹了。”
这话听着像调侃,吕名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乔菁儿不信樊於期。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选择不说破,还把踏进陷阱的机会,“让”给了他。
换作以前,吕名绝对会立刻把乔菁儿往前一推:“姑奶奶您请!我给您垫后!”
然后头也不回地找路开溜。
但此刻——
他站在了这座“咸阳宫”前。
脑子里的无名宫殿与眼前景象重叠,关于小五身份的猜测如同冰水灌顶。
樊於期、荆轲、藏神一窃……所有线索都缠绕在这座宫殿里。
疑问像锁链,拖住了他的脚。
他走不了了。
......
......
嘎吱……
厚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老旧木器摩擦的涩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若非头顶那恒定白光的存在,这声音配上眼前昏暗的宫殿,倒真有几分恐怖片的氛围。
门刚推开一道缝隙,一股阴冷、带着陈腐气息的寒风便迎面扑来,激得吕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砰砰砰……”
大殿两侧,墙壁上的青铜烛台次第自行点亮,燃起一团团昏黄摇曳的烛火。
火光勉强驱散了一小部分黑暗,却无法照亮这广阔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借着昏暗的光线,吕名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大殿中央——
那里,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他,正以一种极其标准的跪姿,面向大殿尽头那高高在上的、空无一物的王台。
身影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塑。
吕名心头一松,又猛地一紧。
找对了。
......
他迈步走入殿内,身后那扇沉重的殿门,也在此刻悄然闭合到了最后一丝缝隙。
在门缝完全消失前,他回头瞥了一眼,甚至看到了门外远处乔菁儿模糊的身影,似乎正朝他挥了挥手。
门,彻底关严。
吕名心中警铃微响,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猛地转身,伸手就要去推那刚刚闭合的门扉!
然而——
就在他转身、手臂伸出的刹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扇原本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巨大殿门,竟在视线中骤然变得无比遥远!
仿佛他与门之间的空间被无形地、粗暴地拉长、扭曲了!
距离感瞬间混乱,明明只是转身一步的距离,此刻看去,那扇门却像是位于遥远的地平线尽头,缩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
这种空间感被强行篡改的错乱体验,让吕名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腾。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而视线尽头那扇“遥远”的门,就在他眼前,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合拢、消失在了昏暗的光线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没有用的。”
樊於期那苍老的声音,不再是从虚空中传来,而是清晰地从大殿前方处响起,带着一丝嘲弄:
“踏入此门,便已入瓮。门,自然会关上。”
“来吧,来我这里。”
......
“来吧……到我这里来。”
樊於期的声音从大殿前方幽幽传来。
吕名眉头微蹙,没有立刻靠近,而是保持着警惕,一步一步,谨慎地朝那个身影走去。
大殿空旷,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哼。” 樊於期的冷哼声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与讥讽:“脑筋是灵光,就是这胆子……未免太小家子气。既已至此,还怕老夫这残魂一缕,吃了你不成?”
吕名撇了撇嘴,一边继续靠近,一边低声吐槽:“没办法,被坑多了,自然就怂了。”
说话间,他已走到那跪伏身影的近前。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那身影保持着一种极其恭敬、甚至卑微的五体投地式跪拜姿态,整个上半身几乎完全伏在地上,脸朝下紧贴冰冷的地面。
身上裹着一件厚重的、积满灰尘的深色披风,将身形完全笼罩,看不出任何细节。
“樊将军?”吕名停在一步之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轻轻拍向那身影的右肩。
啪。
一声轻微的触碰声。
那原本跪拜的身躯,竟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的积木,应着他这一拍之力,毫无抵抗地、软绵绵地向侧面歪倒下去,
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披风在歪倒过程中散开一角。
吕名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看去——
只一眼,他浑身汗毛倒竖,心脏几乎停跳!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硬生生将冲到嘴边的惊呼压了回去!
歪倒在地上的,哪里还是什么“身躯”?!
那件厚重的披风下包裹着的……
分明是一副早已彻底腐朽、血肉无存的惨白骷髅骨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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