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宣南王府的后门拐角处停下，岚尽月飞身攀上高墙，车夫手中捏着一张红纸，还没张口呢，人就已经看不见了。
“不是，将军，这个纸……”
岚尽月小心翼翼落到喻晰晏院子的屋顶上，踩着薄雪，双手扒在垂脊的边沿往下看。
院中的下人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她看了半天，也没见到喻晰晏的影子。
这天还挺冷，且还是别人家，她不欲多待，想了想，落在一处角落，伸手拦住了路过的一个小厮。
那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吓了一跳，欲要张口喊人就被点了哑穴。
小厮心中惊恐万分，暗道吾命休矣！
岚尽月不知他在想什么，声音从手帕后传出来，显得闷闷的：“知道你家公子在哪吗？”
小厮的瞳孔猛然放大，将头摇成拨浪鼓。
冬日里穿的厚，且岚尽月还披了件暗色低调的大氅，完全遮掩了身形，小厮只知道这人捂的很严实，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岚尽月眼眸一眯，语气不悦：“你不知道？还是你不说？”
小厮抿紧唇，脑袋摇的更急了。
岚尽月“啧”了一声，不再吓唬他：“实话和你说吧，我和你公子是朋友，我悄悄来找他就是想给他个惊喜，不是坏人。”
小厮满眼写着“我看起来很蠢吗”？
这一身的凌厉之气，这犀利能刀人的眼神，还有这遮掩面容的手帕，这还不是想做坏事？话本子上的采花大盗都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他吉星的名字倒过来写！
岚尽月看了眼天色，无奈叹气，将手中拎着的一盒桃酥递给他，并说道：“行吧，那你帮我把这盒桃酥给他，他就明白了。”
桃酥被强硬塞到小厮怀中，岚尽月看着那包装微微愣了一下。
诶？她明明记得上面好像有一张纸来着？记错了吗？
她蹙了蹙眉，在离开的前一刻解开了小厮的哑穴，并再三叮嘱：“一定给你家公子送去啊！”
小厮追了两步，但哪里比得上她的速度，眨眼间连影子都没了。
他看着手中的盒子，狠狠甩在地上，桃酥一个个滚落出来，沾上了地上的雪，他又气愤地上前踢了两脚，呸道：“连纸封都没有，还想骗我！什么不入流地方买的臭东西，就敢拿给我家世子爷吃！”
说不定还是下了毒的腌臜东西呢！他才不会让那采花大盗得逞！
也不知是刚从哪个人身上起来，竟还蒙着女子的锦帕！可恶！
实在可恶！竟然敢吃了熊心豹子胆肖想他家世子爷！
他跺了下僵冷的脚，昂着下巴，甩着袖子往前走，那模样就像一只斗胜的大公鸡。
“哎！你去把前面那块地方打扫一下！”
“好的，吉星哥哥。”
宣南王府外，岚尽月再度坐上马车，车夫犹豫了一阵，还是将红纸递给她，道：“将军，这个、纸封……”
岚尽月看了一眼，突然想起来，她就说有点不对劲啊！原来是真的！
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半晌，还是道：“先回府！”
反正今天也见不到，等她得空的。
一边往将军府赶，她还顺便给早上参她参最狠，和找她茬的那几个人找了点小麻烦。
看他们手足无措、着急忙慌的样子，岚尽月表示心情很舒畅。
她回到府邸，见红绡揣着手等在大门处，看到马车，她眼睛一亮，笑盈盈地走过来：“将军，您回来啦？”
“嗯。”岚尽月挥了挥手，算作回应。
“将军，奴给您煮了淮山莲子粥，您喝了暖暖身子，灶上还煨着羊肉汤，等好了您喝一碗。”红绡柔声道。
岚尽月看了她一眼，唇角忽而勾起微小的弧度：“有心了。”
“这都是奴该做的。”红绡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忙行礼道。
岚尽月一路回到院子里，进入房间，屋内已经烧起了炭盆，一片暖洋洋的。
岚尽月解了大氅，由下人替她拿去烘干，红绡将粥碗放到她面前。
“将军请用。”
碗中的粥看起来很粘稠，除了淮山和莲子，还有一些其它的干果点缀，还没吃到嘴里，岚尽月就觉得口中翻涌起一股甜蜜的滋味。
她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红绡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她咽下肚后，似乎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窗棂那传来响动，岚尽月看过去，一抹白色一闪而过。
她起身走过去，见到瞪着乌溜圆眼的苍云，她伸手扒拉了两下苍云脚边的羽毛，取下一张纸条。
正巧，孙廉青这时在外面汇报，说有宫里的消息。
她拿着纸条走出去：“去书房。”
两人进入书房，岚尽月又在座位底摸了一下，“咔咔”两声，侧边的两排书架慢慢移开，露出一个暗室。
两人走了进去，书架慢慢合上。
孙廉青递给她一沓纸，面色凝重，道：“将军，这是宫里人传过来的。您，稳住。”
岚尽月奇怪地看他一眼，去抽他手中的纸，却发现抽不动，不由得又瞟他一眼，微微眯眸，这次使了点劲，将纸全拿了过来。
孙廉青的手下意识伸了伸，又颓然放下，满脸不忍。
岚尽月一张张翻看过去，脸色逐渐变得冰寒。
上面写着线人调查到的东西，言明当初杀害十万将士这事是一个多方参与的阴谋，甚至是后宫中的俪昭仪，当初还是个小小贵人，因为得宠就敢对皇帝吹枕边风。
“将军，皇帝之前，还连下三道密诏，阻止周边城池出兵支援！当年大将军诸人围困岩门峡，带着后方支援部队调转方向的刘副将，便是皇帝的人！”
“皇帝还曾发出密令，要大将军务必死在战场上，不管使用什么手段！”
逼仄的暗室里，回荡着孙廉青悲愤的声音。
“……所以，他让十万将士，给我柯家陪葬？”岚尽月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撕裂的冰冷。
孙廉青呜咽一声：“……是！”
真相何其简单，却又何其残酷，一层层揭开，只余帝王的冷漠。
仅仅只是因为当权者的一丝忌惮，数万人就要在他的一念之间悉数丧命！
他们是他的兵啊！
是为他保卫国土的将士啊！
他怎能如此！怎能！
“将军！他们好狠的心呐！”孙廉青“噗通”跪倒在地，悲痛不已。
同为兵，当孙廉青直面这血淋淋的事实时，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苍凉。
这就是大将军一生效忠的帝王，这就是他们拼死拥护的帝王！
可笑！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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