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当真打算回话,但在它发任何有效信息之前,一道惊雷便轰散了这一处乌云,随后,一名头顶高礼帽的青年面色严峻地悬浮于岳清面前。
“克里斯蒂安?”
岳清奇怪地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人,手持长剑,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异国选手保持警惕:
“what do……”
“the demon descends from the tower—retreat, wounded maiden!”
什么……?
没有翻译,岳清思索了一段时间才理解了对方那宛如雷声般急促严厉的话语。
恶魔从塔上面下来了?但是诡异不是本来就已经……
噌。
就在岳清思索之际,一阵细碎的燃烧声忽然撞进了她的耳畔。
煤油。
煤油的气息,和无数的响声。
岳清没有搞清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得见那所谓的“恶魔”——并非任何的诡异,而是纯粹的黑与灰,是遮天蔽日阻挡一切视线的浓重之物,这些东西之前其实就一直徘徊在所有选手面前……那些阴云、那些一点点扩散的黑夜都便是它的晕染,但也仅仅只是晕染,因为……
“该……”
现在,这“恶魔”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岳清的面颊,便让她的视线陷入了完全的黑暗,甚至连嗅觉与味觉也被完全剥夺了。
她努力地抬高自己的身体,但一切却是如此沉重,她的鼻腔似乎被封住了、不是溺水那种窒息,而是更为恶心也更为漫长的一种,像是沉入了一片沼泽,甚至连快速坠落似乎都无法做到,一切、一切都……
轰隆!
一片漆黑之中,唯有克里斯蒂安的雷电还一次又一次地震响着,身形修长的清教徒悬浮在半空中,双手杵杖,身上则缭绕着神圣的金黄火焰,他的眼中、耳畔,都游离着小蛇一般细碎的电丝——这是这些细丝点燃了四周的黑暗,火焰由其而生。
克里斯蒂安的火焰照亮了下方一片惨烈的景致。
“上帝啊……”
“我们得离开!我们得离开!”
“顶住!即便受再多伤也要顶住!这些东西要是散入居民区他们是不可能逃生的!”
在黑暗的淹没中,形形色色的人发出了无数不同的声音,仓皇逃跑的人、瘫软赴死的人、英勇抵抗的人,一切不同面目不同表现的选手,都在这光与影交错的夜色中被阴云笼罩、吞噬。
直到最后,那悬挂在天际的克里斯蒂安,眼中的电流似乎也松了松,身躯也很快消失不见了。
声音的嘈杂渐渐也被这黑灰所覆盖了,甚至连一声尖叫或哭泣都未留下,简直……
死寂。
除雨声外,在片刻之间,这一处无比嘈杂的战场、这一片尸骸遍地的纷争之地,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诡异的死寂与滴答的雨声竟烘托出了一丝宁静……
而与此同时。
“这是……”
“不好,撤退!龙国的选手呢?为什么没有消息,难道全被这东西给……”
一身是血与雨的龙国青年,也刚刚推开了车门。
他死死凝视着那以超乎寻常速度铺天盖地而来的黑雾。
现在,它甚至已经无法称之为黑雾了,往上看去,黑雾弥漫的天空简直如一片倒悬的海洋,滴落而下的不再是雨,而是化为液体的黑雾。
选手们消失了,诡异生物们却依然几乎盲目地生成着,银鱼与蚂蚁已成此处最无害的食物链之底,一些钢铁的工厂拔地而起,从中走出一台台扭曲而锈蚀的机器。
没有看见主持人,没有任何一方胜利或失败的铁证,只有这一片,死寂。
“喂!喂!徐选手!贾选手!老张……喂!”
陆笙的声音在发抖。
她一个个去联系那些选手的手机,得到的却只有一次次毫无动静的回应,她每说出一个名字,脸色就更苍白一些,每拨打一个号码,希望就越发稀薄。
难道……这一次反抗,也是一次错误的决定吗?
“喂!喂!8组吗?联系一下你们的选手,喂!曰,怎么连跟龙国的联系都这么不稳定……喂!算了,我们赶紧撤退……”
任何询问都得不到回应,到了后面,陆笙索性关闭了手机,双眼紧张地看向远方一点点缓慢滚动的黑雾。
她在思考如何至少带着白无一逃脱。
而白无一。
他先是长长凝视着那一片翻滚的天空,呼吸声急促了一下,忽然,又平缓了下去。
然后,他忽然从车里站了起来,往那黑雾走去。
“等等!白选手,你去哪里?”
陆笙和柯雪的阻拦声立刻响起,尤其是陆笙,她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白无一的肩膀。
“放心,我并非寻死,”
这一拖拽让白无一不得不顿了顿脚步,往后看了一眼,挥挥手:
“这东西……跟约瑟夫的庄园有点相似。”
“相似?但这甚至不是一个概念啊,约瑟夫的庄园是一个地点,而这些则是灰尘……”
“约瑟夫的庄园本来只是一个普通地点,是有什么让它变得特殊了,甚至影响到了长期呆在那的那个管家不是吗?”
白无一和陆笙对视着。
后者,虽然极不情愿,但到底放开了手,专家组以选手的意志作为第一标准,对于陆笙和白无一这一组来说,尤其。
白无一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渐渐朝黑雾更深处走去。
他的身体轮廓一点点被黑雾侵蚀,只有一双眼睛因一种奇妙的情绪晃悠起了两缕火焰:
“我们用主持人在副本外的机制对付他,他当然也会选择其他方法来破解这个问题……比如,把我们拉进一个新的副本中,不是吗?”
“所以那些选手是?”
陆笙的声音微微颤抖,这次是因为希冀。
“别担心。”
白无一以一种十分确定的声音,几乎一字一顿地说。
他眼中旺盛燃烧的火焰来自于压抑不住的愤怒。
也来自一种宣泄,与悲喜。
事实上,现在这般情景,白无一倒反而莫名有了些安心,于是一边平静说着一边主动将身躯没入那黑雾中:
“你们如果进入副本中,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变成Npc,那样说不定反而危险了,至于我……
我去去就回。”
因为。
副本中。
他总是能做些什么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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