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祁慵换上漂亮衣服，被温晏之连拖带拽的拖到星世盛会的现场。
祁慵垂头丧气：“温晏之，你想干嘛？”
温晏之前进的脚步微顿，突然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有点吓人，祁慵默默闭嘴。
“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叶裴。”温晏之攥住他的手腕，让人跟在他身后。
祁慵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个叶裴。
显然他高估自己了。
遥遥看去，那道熟悉匀称的身形映入眼帘，祁慵忽然倒抽口冷气，啪嗒一下弯腰俯身抱住了温晏之的腰，鬼鬼祟祟的缩在他身后不出头。
温晏之脚步滞住，低头看自己腰上牢牢抱着的双手，没说什么，任由祁慵缩在他身后当乌龟。
“你喜欢叶裴？”他冷不丁问。
祁慵苦着脸：“喜欢。”
但是boss，我喜欢千年前那个，不认这个！
温晏之点头，看不出情绪：“好。”
祁慵：“……你是不是生气了？”
温晏之平静道：“没有。”
祁慵：“？”
你在放屁，我信我的直觉。
在祁慵震惊疑惑不解的眼神里，温晏之拖着他走到叶裴面前，笑着伸出手：“温晏之，久仰您的大名。”
这俩人在攀谈，祁慵生无可恋的缩在温晏之身后躲着。
他能感到boss死死攥着他的手腕，捏得生疼，这人肯定在生气，还是闷气，但就是这样还是那手还把他往前拖，无形催促祁慵给叶裴打招呼。
祁慵被他催狠了，干脆探出脑袋，扬起灿烂的笑脸，和叶裴打招呼：“嘿！善辩者，你还记得我这个小喽啰吗？我是祁慵。”
本以为如温晏之的意，这人能消气，但祁慵感觉到boss眼神更冷了，紧攥他的手腕不放，松松紧紧的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然后忽然使力，把他甩到了叶裴面前。
“滚！”
祁慵：“……”怎么气成这样？
说真的，他强烈建议温晏之去中医那里看看，调养一下身体，一大把年纪更年期来了，说出去多丢人。
一触到叶裴的问题就生气，他之前跪温晏之面前哭求他帮忙解决叶裴出逃的事，这人阴阳怪气的程度直接升到顶峰，黑白无常都没温晏之会阴阳。
祁慵看向叶裴，对这人的伪装感到糟心，他不觉得叶裴是他朋友，偏偏这人装的像，装得祁慵心情更不好了。
祁慵干脆看向叶隽，笑得灿烂：“又见到你了，气色比千年前好太多了，你老婆把你照顾的真好。”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叶裴哪根茬，开始滔滔不绝秀恩爱。
“他挑食，不爱做家务，难伺候，犟嘴，脾气坏，照顾起来难养又费劲，生气了还得顺毛哄，也就偶尔才让人觉得可爱。”
祁慵一脸麻木，只能尬笑配合：“啊？那你还挺有耐心。”
青天大老爷，放过他吧。
他造了哪门子孽被温晏之拖到这里，大半夜吃狗粮？吃得他心里冷冰冰的，真舒坦。
面前顶着扑面而来的狗粮，后面顶着温晏之愈加寒凉的眼神，祁慵僵些脸做夹心饼干，无语问苍天。
应和完几句，叶裴越说越停不下来，祁慵能感到攥他手腕的手松了一下，好像在心疼他被人扑面撒狗粮，没再硬逼着祁慵顶在前面，不动声色把人拖回了身后。
祁慵松了口气，乖乖在温晏之后面站着。
他真以为自己不在乎叶裴。
说实话他确实不在乎。
就是这种不在乎，在看到叶裴和那四个少年挥手告别时遗憾落寞的眼神，祁慵还是心尖抽了一瞬。
他想见见初入时空局的叶裴，是不是像司辰这四个作天作地的王八蛋一样，锐利坚定，张扬明媚，跟随000一次次奔赴前线战场。
世界级任务落入帷幕，绽放出璀璨转瞬的烟火。
不对，叶裴比所有人都牛逼！
000签他的时候可没想着多签几个任务者顶事，一人一统孤身降临神秘未知的世界，不知危险，不知前路，找到世界根基打下时空局烙印，征战四方。
可惜，他遇到叶裴的时候，这人已经是个被锁铐禁锢住的囚犯，即将步入消失前的尾声。
日新月异，人才辈出。
提起叶裴，时空局的人大多会一脸茫然，不是这是谁，有了解过的不过是一句“通缉犯”轻飘飘概括，语气不屑厌恶，把曾经光彩夺目的叶裴彻底打落云烟。
真可惜啊，他怎么没见过呢。
见过了，他就记在本子上，忘掉一点翻一遍，翻个千八百遍，死死记在脑子里，所有人都忘了他也不会忘。
祁慵这么想。
.
从星世盛会回来，祁慵状态比以前更差劲。
神情苦涩，心情抑郁，食不下咽，黑眼圈堪比熊猫眼，幽怨的眼神看得众多负责人打哆嗦。
温晏之没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他想着带祁慵去勾搭叶裴，当第三者就当第三者，把人勾到手才是正理。
奈何这人不中用连句话都不敢说，叶裴更是贴脸开大狂撒狗粮，祁慵回来后就剩一口气了，抱着靠枕就是哭。
“哒哒。”
清脆的声响打断了默默流泪的祁慵，祁慵呆滞抬头，看着温晏之复杂难辨的眼神。
温晏之问：“你想怎么样？”
祁慵哭道：“我也不知道。”
温晏之抿唇：“你想要什么？”
祁慵死气沉沉：“我想要以前的叶裴。”
温晏之似乎冷笑了一下，他想提醒一下曾经和祁慵朝夕相处三年的叶裴正在和叶隽相亲相爱，最后还是忍了回去。
“等着。”他言简意赅。
祁慵抽着鼻子：“你干嘛？还能给我找回来吗？”
温晏之没把以前的叶裴找回来，他把录像带找回来了。
“叶裴曾经在时空局担任金牌任务者，他的任务过程都有人专门记录，供后人观摩。”
“这些卡碟以前销量很高，人人众相追捧，后来叶裴因罪入狱，时空局就行起消碟风，见到叶裴的卡碟就要砸，毁得一干二净。”
温晏之把一整箱陈旧的卡碟摆在祁慵面前，拿出一些放在桌子上，上面刻着世界名称。
祁慵眼泪都止住了，呆呆的看着卡碟。
《无人生还之人鱼腐肉岛》
《诡异怪谈之疯狂黑死病》
《吞噬星空之无尽鬼城》
……
《末日孤舰求生之战》
“这是……”祁慵瞪大眼睛。
温晏之说：“以前的叶裴。”
祁慵抱着靠枕，哇得哭出了声：“操！我爱你啊boss！！”
怎么能这么靠谱？！
时隔千年还能找出全套的卡碟，就算祁慵没脑子也知道这不容易，心里记了这个情，迫不及待抱着一整箱卡碟跑回公寓准备开看。
第一部，他看得是《无人生还之人鱼腐肉岛》。
投影仪流转着圆圈，时空的波纹旋转，把祁慵带到三千年前，叶裴初入时空局的往昔。
幽暗的海域，沉郁的苍穹。
海里翻滚狰狞的腐烂人鱼，森白尖利的牙齿，恐怖尖锐的吼叫。
尚带青涩的少年勒着束腰，单手握着桅杆撑住身体，狂摆的海水打在脸上，顺着下巴滴答滑下，唇边抿紧的弧度像笔直的尺子。
叶裴眼神凌厉，眉间淡然，冷静理智的打量着海里翻滚嘶吼、把他包围的腐烂人鱼群。
这是神秘未知的世界，时空局无法给予支援，只能让他孤身奋战，000失联，世界限制使他能力丧失，又遭遇人鱼群包围。
身处绝境，如何求生？
素白的手攥在桅杆上，印出一道凹陷的掌印。
大概是想出什么决策，叶裴忽然扬起一抹笑容，这抹笑刺破黝黑的深夜，冷暗的海水，像一抹朝阳射进祁慵眼里。
那一瞬间，祁慵眼里的泪水滚落。
好久不见，朋友。
似乎意识到有人在记录他的言行举止，准备行动的叶裴滞在原地。
他看向祁慵的方向，身处宛如炼狱的鬼地方，语气温和似水：“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具有半人鱼血脉，即将堕落腐烂的人类。”
“这些人鱼设计隔开000，想吃了我。”
叶裴语气云淡风轻，好像说的不是自己被吃的话题。
他眼睛很温和明亮，提心吊胆的处境让旁观者都慌乱窒息，这种眼神像定海神针一样把人定在原地，徒留满满的安全感。
旁观者都在恐惧，他这个当事人反而比谁都平静。
叶裴含笑看着祁慵，笑容有点戏谑，他眨了眨眼：“我要行动了，别害怕。”
祁慵怔神，不明白叶裴在说什么。
下一秒，他突然尖叫：“啊！”
叶裴居然纵身一跃，像坠落火焰的飞蛾一般跳进了海里！
祁慵猛地站起，下意识想把人捞回来：“叶裴？！”
海水陷入了血腥漫布的狂乱，人鱼张着血盆大口，丑陋扭曲的脸上满是兴奋，疯狂扑咬着叶裴。
祁慵快窒息了，他没想到叶裴会纵身跳海任由人鱼撕咬，简直想冲进屏幕里把人救回来！
海里的少年扑腾着四肢，随后被人鱼拖进了海里，瞬间鲜血弥漫至海面，还有被撕下来的血肉。
转瞬间，海面平静无波，层浪叠起。
“叶裴！！”祁慵恐惧的喊。
他站在船上不能探头，伸手触摸只摸到冰凉的幕布，他和叶裴不止隔着一层幕布，还隔着三千年的光阴岁月。
黝黑的海面像野兽吞噬的巨口，叶裴被拉进了海里！
祁慵呼吸急促，腿软的站不住，他睁大眼睛盯着海面，心里计算着叶裴消失的时间。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
等到最后，祁慵都快绝望了，叶裴肯定活下来了，可他怎么活下来的？他去哪儿了？
那一瞬间，祁慵幻视三千年前的旁观者。
三千年前，旁观者们肯定和他一样窒息心焦，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叶裴能不能活下来。
肯定活不了了，被拖进海里包围撕咬，还待了十分钟，怎么可能活下来呢？这是不是叶裴最后的一场死亡卡碟？
然后呢？
然后是奇迹再生！
“噗”一声，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破出水面，掌心举着人鱼的粗壮头颅。
像张牙舞爪的烈阳，又像柔和温柔的月亮，少年也不舍得观众心急如焚那么长时间。
叶裴的笑容重回屏幕，仔细看还有点得意，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祁慵骤然僵在原地。
浑身撕咬伤的叶裴抓住船身，他痛得全身都在抖，身上碗大的伤口遍布，还露着被泡白的骨头。
叶裴脸色苍白到可怕，笑着爬上船舱，脱力地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随手把人鱼的头颅扔在一旁。
他边咳嗽边笑：“咳咳……赢了！”
叶裴不停踹气，他大概有点呛水，闷得胸腔都在疼，身上的伤口裸露，血汇聚成一滩血泊，把他抓在原地不能动弹。
叶裴艰难吐声，他对祁慵说，“有没有害怕？”
祁慵立在原地半晌，才坐在原地，坐在叶裴的身旁，他眼神恍惚：“你怎么活下来的？”
“很简单。”
叶裴好像听到了他的问话，躺在船舱上，语气平淡，把刚才的生死危机概括在一句话里。
“半人鱼血脉能憋气，我跳进海里砍下了人鱼王的头。”
王死了，腐烂人鱼因为恐惧尖叫逃离，不足为惧。
叶裴没有提自己被世界封禁的能力，他现在只是个肉体凡胎。
没有提在茫茫鱼群找到人鱼王的艰难，怎样突破禁锢重围，用匕首一刀剁头。
他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没提，哪怕全身白骨，血肉模糊，脸都被咬了个腐烂的碗疤。
他很平静，衬得祁慵太沉不住气。
祁慵默默躺在叶裴的身旁，和他一起仰望星空。
青年闭上眼睛。
他似乎也身在海面，身下的船板摇摇晃晃，海浪狂放强大的托举着他。
鼻尖萦绕着腐烂的恶臭，人鱼的嘶吼哀嚎渐行渐远。
身旁的少年在喘息，冰凉又炙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窝，他和叶裴靠的那么近。
睁开眼，原来腐烂人鱼的世界没有星空，只有黑沉沉的乌云。
是叶裴在笑看天空，才让祁慵产生躺着就能看到星空的错觉。
“好看吗？”祁慵轻声问。
“真好看。”叶裴笑着说，“有星星呢。”
星星没挂在天空。
他闪烁在叶裴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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