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四道由光芒凝成的身影，林陌尽皆认识。
他们都是天道联盟十大势力的创始人，是源仙界中威名远播、坐镇一方的大人物。
此刻在这界外海相逢，虽收敛了平日移山填海的磅礴神威，但周身自然流转的道韵与神力，仍让周遭的混沌气流为之静滞、绕行。
立于左首那位，身形笔直如孤峰，周身有无形剑气缭绕，仅仅立于虚空，便令附近光线微微扭曲，望去双眸竟有隐隐刺痛之感。正是玄剑宗创建者的玄剑神。
其身侧，则是一位手持古朴大笔、身着素雅文士长袍的中年男子。
他气息温和，若不细察，几与凡间饱学鸿儒无异。
唯有其手中那支笔杆隐现乾坤纹路、笔毫偶尔流转过一抹晦涩道韵的“乾坤笔”，悄然昭示着他那浩然书院“乾坤笔主”的尊崇身份。
第三位，体覆暗红火焰，身形略显魁梧，连周遭虚空都被那高温炙烤得微微荡漾。
他便是焚炎塔的烬炎神，此刻虽未言语，但那双跳动着火光的眼眸望来，自有一股豪烈之气。
最后一位，气息最为沉浑渊深，黄、青、黑、赤、白五色神光在其身后隐约轮转，构成一种圆满厚重的意境。
五极殿，玄黄神。
他对林陌微微颔首，目光平和。
这四位神只，论及战力，皆比起墨渊稍逊，但战力在源仙界神只中，也是中上。
玄剑神、乾坤笔主、烬炎神三位，修为俱是虚神境后期，然所参掌握的道，都是普通道，真实战力约在虚神五重境。
而玄黄神修为虽为虚神境中期，但其掌握的五行融合道，位阶比起高级道都要略高一线，因此其战力是虚神四重境。
“见过玄剑神、乾坤笔主、烬炎神、玄黄神。”
林陌拱手，依礼数一一见过。
“林陌道友，你我同级，毋需多礼。”乾坤笔主声音温润，含笑点头。
烬炎神则哈哈一笑，声如闷雷：“林陌道友，界外海不比源仙界安稳，既然来了，便需时刻警醒。”他笑声牵动周身火焰，一阵翻腾。
玄剑神只略一颔首，锋芒暗藏。玄黄神亦再次点头示意。
“诸位，叙话不急于一时。林陌初至，我先带他前往基地落脚。”墨渊出言，随即对林陌解释道：“零号虫洞虽稳定，出口却总有纤毫偏差，不会直抵基地最核心处。然偏差亦极小，大抵便在左近。”
言罢，墨渊神念微动，一步踏入虚空，穿梭空间，咫尺天涯，，林陌紧随其后，在历经数次光影变幻，眼前景象已截然不同。
一片广袤无垠的破碎大陆，悬浮于苍茫混沌之中。
大陆形态极为奇特，宛若一件被巨力击碎后又勉强拼合的古老陶器，裂痕纵横，地貌支离，无数巨大的岩体、断裂的山脉、干涸的河床以违反常理的方式交织、堆叠、悬浮。
然而，在这片废墟的核心，又有一股稳固而玄奥的空间之力隐隐散发，维系着这片大陆不曾彻底崩解。
未及靠近，一股惨烈、混乱、狂暴的气息已然扑面。
大陆外围的虚空，遍布着难以磨灭的痕迹——那是狂暴神力对撞后残留的“伤疤”，细微的空间裂痕如蛛网时隐时现，混乱的法则涟漪使得此地的混沌气流都发出尖啸呜咽，经久不息。
显然，此地曾爆发过惊天动地的神战，且不止一次。
“此地残留气息竟如此酷烈。”林陌目露惊色，能想象当初神光崩灭、大道对撼的恐怖景象。
“不错。”墨渊神色略显追忆，指着那疮痍遍布的虚空道：“此前，为支援覆天盟，破灭真神曾授意界盟，纠集大批附庸，强攻我天道联盟这处基地。彼时敌众我寡，烽火连天，战况极烈。我等虽据地利，亦不得不暂避锋芒，弃守此地。”
他话锋一转，语气复归沉稳：“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玄烬三条特殊融合道，都踏入虚神境后期，已经重新收复此地。”
言谈间，二人已飞临大陆边缘。
看似毫无阻隔之处，随着墨渊与林陌的接近，虚空忽如水面般泛起柔和涟漪，一道无形的门户悄然洞开，露出后方相对平稳的内部景象。
穿过门户，景象为之一变。外界的狂暴混乱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大半，内部虽仍可见断壁残垣，述说着古老沧桑，但空间稳定，道韵相对平和。
更令林陌目光微凝的是，这大陆之上，竟有不少身影活动，其中不少气息，分明只是半神，甚至……天尊！
这些修士，有的盘坐于残破的古碑之前，碑上纹路模糊，却仍有点滴道韵流转，他们神识浸入其中，感悟道韵；有的则于大陆几处混沌气流相对温顺浓郁之地，小心翼翼地运转功法，从浩渺混沌中牵引、淬炼着一丝丝精纯能量，提纯凝炼混沌沙。
半神在此尚可理解，天尊之身，于此危机四伏的界外海，未免显得过于薄弱。
林陌不由面露疑惑。
墨渊洞悉其疑，缓声道：“界外海虽说危险，但在基地附近危险度没那么高。天尊只要通过零号虫洞来到界外海后，别乱跑，直接来基地，基本上不会遇到危险。基地附近，皆被我等定期清扫，虚空生物也不会来袭。故而，天尊至此，只要不擅自远离，就不会遭遇危险。”
他遥指那些古碑与修士提炼混沌沙之处：“此地原名已不可考，因是远古‘归一教’遗址，我等便称之为‘归一地’。归一教在遥远不可知年代曾极尽辉煌，闻教中有两位太初古神坐镇，麾下还有数十真神。这些石碑便是他们的造物，只是历经无穷岁月，道韵十不存一，但其上残留的道韵，对天尊、半神而言，也是有着不小用处。”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此地曾孕育有一处‘混沌道域’。”墨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混沌道域？”林陌心中一动。他在玄烬给予的界外海情报中，见过关于混沌道域的描述。
混沌道域乃是太初源界中极为特殊和珍贵的宝地，不仅能汇聚并自动提纯混沌气流，凝结出混沌沙这等硬通货，在拥有混沌道域的大陆上，感应道是比起其他地方要更清晰的，堪称一方势力传承的根基。
“可惜啊，”墨渊轻叹一声，“远古那场席卷各方的大战太过惨烈，归一教的混沌道域在战火中受损严重，核心近乎崩毁。如今残留的部分，已失去自动凝结混沌沙的神效。但它仍有两大好处：其一，身处这片道域残骸影响的范围内，修士感悟天地法则的清晰度，远超外界；其二，此地的混沌气流受残存道域力量的梳理，变得相对温和、精纯，在此提炼混沌沙的难度和消耗，比在外界要低上十数倍不止，效率大增。”
他目光扫过那些辛苦提炼的天尊们：“因此，许多有志于突破、或急需资源积累的天尊，都愿意前来。在此地，他们既可借助石碑残韵和道域环境感悟修行，又能通过提炼混沌沙获取稳定的资源。”
“按联盟规定，欲进入归一地的天尊，至少需达到天尊后期境界。”
林陌恍然。
原来如此，这归一地竟集“相对安全区”、“悟道加成地”和“资源产出点”于一体，难怪会是天道联盟在界外海最重要的基地。
林陌的到来，逐渐引起了归一地中不少修士的注意。
他在源仙界早已不是无名之辈，以天尊之身掌控三条顶尖融合道，更有逆斩虚神的惊人战绩，尽管幽冥老祖只是新晋虚神。
加之他与玄烬有点密切关系，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一时间，诸多目光投射而来，好奇、探究、羡慕、淡然兼而有之。
林陌神色平静，对投来目光者，无论熟识与否，皆微微点头致意。在
墨渊带着林陌，在归一地内大致走了一圈，了解一番。
大致了解后，墨渊停下脚步，对林陌嘱咐道：“林陌，归一地的情况，你已基本了解。想来你不会久后，定要外出历练。临行前，我有几句唠叨的话，你别嫌烦。”
“第一，循图而行，量力而为。”墨渊手指轻点自己额前，意指那份神识地图，“初入界外海，最好先选择地图上标记为‘危险度较低’的区域活动。这些地方虽被人反复探索过，难有大机缘。界外海空间诡异，气机流转不定，纵是旧地，也可能因时空细微变迁而出现新的机缘。这些区域相对安全，正可助你适应界外海独特的环境与战斗方式。况且机缘之事，最是难料，有时运气到了，不起眼处亦能有意外收获。”
“第二，安全第一。”墨渊语气加重，“若真遭遇无法抵御的凶险，切不可逞强，本尊可通过天道虚拟网发出求救信号。联盟会根据你的位置和求救信息，尽量协调附近高手驰援。但是，”他话锋微转，“救援并非无偿。事后联盟会根据救援的难度、你所获的收益等，进行评估，从你的收获中抽取一定比例，作为对救援者的酬谢。当然，若是与你私交甚笃的朋友自愿相助，又另当别论。”
“第三，也是铁律，绝不可触碰！”墨渊语气严肃几分道，“在界外海，凡我源仙界所属修士，严禁私下厮杀，严禁相互劫掠！有任何矛盾，可上报联盟，由联盟进行调解仲裁。若调解无效，可申请进行决斗。凡私下动手者，一律严惩不贷！这是玄烬亲自定下的规矩，旨在杜绝内耗，一致对外！”
林陌心神一凛，郑重点头：“多谢道友教诲，林陌谨记。”
墨渊脸色缓和下来，又絮絮叨叨地传授了许多在界外海探索的实用经验与小技巧，例如如何通过混沌气流的细微变化判断前方是否有空间乱流或危险生物，如何辨识一些常见的、可能蕴含宝材的奇异环境特征，如何在不同的地形中更好地隐匿自身气息等等。
这些都是墨渊多年在界外海摸爬滚打积累的经验之谈，对林陌而言颇为珍贵。
“该说的，差不多就这些了。界外海广袤无边，机缘与危险并存。林陌，祝你此行顺利，有所斩获。”墨渊最后拱手道。
他自身也需在界外海寻找机缘，能对林陌提点至此，已是，颇为照顾了。
“墨渊道友指点，林陌感激不尽。”林陌也是拱手回礼。
目送墨渊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瞬息间没入归一地之外后，林陌独自立于归一地边缘，望着眼前这陌生、浩瀚而又充满无限可能的界外海，胸中一股豪情与期待缓缓升腾。
他寻了处僻静的断崖，拂去石上尘埃，盘膝坐下。
心神沉入识海，开始仔细研究那份详尽的界外海地图，结合墨渊方才的嘱咐与经验，默默推演、规划着自己首次界外海历练的路线。
“‘破碎星河带’古星辰湮灭残留之地，空间结构脆弱多变，时有星辰碎片或虚空金属析出，但也伴随空间碎片风暴的风险，危险度低等”
“‘静谧之渊外围’渊深无底，神秘莫测，外围区域相对稳定，可能生长着一些混沌中特有的灵植矿物，也可能潜伏着适应深渊的虚空生物，危险度中等”
“‘古战场废墟’古老神战的遗留之地，煞气与残念经年不散，寻常生灵难以久待，但煞气凝结处或孕育特殊灵材，且常有受残余能量或执念影响而生的残灵、煞魂游荡，危险指数偏高。”
林陌的目光在地图上一个个被标注风险度的区域上扫过，心中不断权衡。
“首要目标是适应界外海的环境，并验证我的战力。”林陌指尖在地图虚影上轻轻一点，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破碎星河带’空间不稳定，正适合磨砺对空间的感知和应变，而且星辰碎片和虚空精金，也都是道器晋升成通玄道器所需之物。”
一个清晰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林陌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那无垠的界外海。
新的冒险，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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