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其实是一处缓坡，比村落的地势高，有小溪蜿蜒而出，与村落外头的水源地相通。
路心悦一只手捧了野花，另一只手拎了个小竹桶，里头有顾大婶给的菜肴和水酒。
阿落想帮她拎，却被她拒绝了。
笑容软软的，“这里风景很好，你在树林外休息会。最多两个小时，我就会出来的。”
两个小时？
阿落又是犹豫，“这片树林很深，万一……”
路心悦宽慰地笑，“我在这里住过两个暑假，周边的人都认识我，不会有事的。”
阿落还是皱眉头，“熟归熟，您总归不是云城人，我接了任务，要对您的安全负责任。”
路心悦坚决摇头，“你就守在这里，我刚才有加你的微信，隔十几分钟会给你发条信息。”
“十分钟一条。”阿落也是坚持。
“行。”
路心悦爽快地应下来。
……
南方气候温暖，水源充足，非常适合树木生长。小树林里枝叶茂盛，光线比外面要暗一些，气温也要低一些。
路心悦只有在和王景盛一起的两年，被他连体婴似的带着，又被附加了工作狂的属性，没有过来这里。
其余她每年都会来。
去年是七月过来，云城刚好下雨，小树林里湿漉漉的。她不在意，在埋葬路爸的那棵凤凰木的边上，站了好久。
这棵树是路爸自己挑的，路心悦一直记得他当时的神情。
他仰着头，眼睛微微眯起，凤凰木的色彩斑斓的枝叶映在他的眼瞳。他当时已经很瘦了，笑容却是一惯的温润，“悦悦，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这棵树下，在它开花的季节来看我，爸爸喜欢看你和这片红灿灿的光华映在一起。”
她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路爸死了之后，她果然把他葬在这棵凤凰木下。花期在六七月，她努力践行，选择夏天过来。
这一回过来，实在是因为她太想他了。
走过去，她蹲下身子，熟门熟路地把野花在树边洒了一圈。之后，她把水酒、吃食拿出来，摆在边上的石台上。
“爸爸，过年了。”
顾大婶有给她准备香烛，但她没有点。因为路爸关照过她，要小心火烛，不要在树林里点这些东东。
倒了一杯水酒，她缓缓地把它洒到土里，“顾大婶的手艺愈来愈好了，我刚刚喝了一口，微微有些甜味，您应该会喜欢。”
“前几天，我妈来找我，她问我把你埋在哪里？我没理她。像我妈这种没良心的女人，下辈子您就算遇到了，喜欢了，也要记得抛弃她。”
“她配不上您。”
“我喜欢一个男人，很喜欢很喜欢，但他和我妈是一路人，野心勃勃，有权利欲，一心一意想要攀到高位。您说我是不是跟这种人有缘份，亲妈是老天注定，喜欢的男人还是同一款？”
“我妈太懂自己了，也看穿了他。她打算拆散我们，您说她是不是太事儿精了？这世道，我只听您的，如果您让我和他分手，我一个咯嘣都不打，果断跟他分。但是我知道您不会这么做，您会跟我讲，悦悦，只要是你喜欢的，爸爸都会支持你。”
“但是您会去找他，我知道的，您一定会去找他谈，您哪有可能把我交给一个不可靠的男人。”
“他现在确实对我挺好的，但是他的身份特殊，因为他的野心，必然会有很多的制肘。他有钱有势有才有貌，是女人们直扑的对象。就算今天可靠，也不代表未来会可靠。爸爸呀，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到就算知道明天会分开，今天也要和他在一起。”
说到这里，路心悦默了。隔了好久，她幽幽地叹一声，“爸爸您也是这样喜欢妈妈的吧。”
路心悦说了好多话，絮絮叨叨的，忘记给阿落发微信了。
阿落倒也没觉得她会有危险，但是说好的事情没做，犹豫再三，他悄悄地摸进来。
远远的，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隐在树影婆娑之中。
……
差不多两个小时，路心悦从小树林里出来。
阿落憨憨地笑，主动交代，“您没有给我发微信，所以我进去看了看。”
路心悦其实有看到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说话不算数。”
天色暗下来，为了赶晚上的飞机，路心悦只在顾大婶的家里停留了十几分钟，便匆匆离去。
飞机在H城落地，外头又是极限的寒冷，换回冬装的她，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走到机场外，她给王景盛打电话，“我出来了。”
“我在停车场。”
王景盛的声音很淡定。
“嗯。”
路心悦把手机塞进口袋，正好一腔冷风吹来，她缩一缩脖子，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也不是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辆红色宝马从她边上急驰而过，要不是她反应神速地往后退一步，搞不好会被擦着碰倒呢。
她恼火，抬起头看车牌号，速度太快没看清楚。
……
路心悦坐进王景盛的路虎车，神情严肃。
“赶紧开车。”
王景盛还想跟她亲昵一下呢，面孔明显地冷了冷，“真把我当司机了？”
路心悦反应了几秒，狐疑地看他，“过来接我，不就是司机么？”
王景盛没出声，冷眸子还是盯着她。
突地他挨过去，温热的男性躯体覆住她，气息交融，声音别扭的很，“一天没见，你就不想我？”
路心悦吓一跳，脑袋往后仰一仰，玩味地笑，“如隔三秋？”
她这么不严肃，王景盛打算惩罚她。
手指点住按键，副驾驶座的靠背，徐徐地往下，眼睛还是深邃幽沉，居高临下地盯住她，“下回不能抛下我。”
路心悦没找准节奏，“啥？”
他没说话，但是路心悦已经领悟了，他是怪她不肯带他去云城。
这个没办法妥协，她眨眨眼，“名正言顺才行。”
这话又是王景盛没办法接的，短暂的静默之后，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一下，“回家再说。”
……
王景盛坐得端正，脖子笔直又修长。黑色路虎被他开得飞快，超过一辆又一辆的车。
其中，就包括了那辆红色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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