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快结束的时候，网络上不知道谁说的，要世界末日，搞得有模有样的，蒋凤霞和福满山不听劝，囤了好几箱盐，连沈修齐和文思慧都没能抵挡住囤盐的欲望。
福宝儿就随他们去了。
这天，超市排队的人很多，都是来囤货的，福宝儿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的位置。
九岁的福糖糖还很娇气，噘着嘴冲妈妈撒娇：“曾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来凑这个热闹，真世界末日了，囤盐有什么用啊。”
福宝儿瞪闺女一眼，“没大没小，一会儿不许当着曾祖母他们这样说。”
福糖糖哦了一声，曾祖母他们都是九十的人了，自己肯定不会惹他们不高兴的。
“哎，妈妈你看，曾姥姥！”福糖糖人小眼尖，一眼看到了蒋凤霞。
福宝儿定睛看去，还真是她奶，不过她好像在跟谁拉扯，不太对，“你跟好我，咱们去看看。”
蒋凤霞的确是在和人争论，不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中年女人。
“赶紧道歉，听到没有！”蒋凤霞很生气，指着对面满脸横肉的男人，“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啊！”
文思慧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明明就是你做得不对，还敢打人！小心我报警抓你！”
那男人一听乐了，他可不怕两个老太太，“你报啊，老子才不怕，老不死的......哎呦.....谁他妈砸我？！”
一袋子盐精准无比地砸到男人鼻子上，疼得他嗷嗷叫。
围观群众顿时哄笑起来。
福宝儿沉着脸挡在蒋凤霞和文思慧面前，男人一看又是个女的，顿时不怕了，抬手指着福宝儿的鼻子就开始骂。
“哪来的臭娘们，敢他妈对我动手？”
直接攥住男人伸出来的手指，福宝儿用力一折，对方就惨叫着闭了嘴，福宝儿淡淡道：“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哎呦哎呦，快松开，我道歉......我道歉！”明明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怎么这么大力气，男人想用另一只手去打福宝儿，却又被扭着手腕摁住，直接跪在了地上，他不得不服软。
福宝儿撒开对方，转身问两位长辈：“奶奶，这是怎么一回事？”
蒋凤霞赶紧把事情说了，原来是中年女人排队排得好好的，这男人非要插队，那个中年女人就嘟囔了一句，结果男人不仅不道歉，反而推了女人一把，两人就吵起来了。
这男人仗着自己五大三粗，别人也不敢惹他，就横在这死活不走，还老是动手去推搡别人，正好蒋凤霞和文思慧从里面出来，看到这一幕，本来吧，也没想管的，但是蒋凤霞看那中年女人，越看越眼熟。
猛的一拍大腿，这女的，是她大孙女，福元贝啊！得有三十年没见了，蒋凤霞差点没认出来。
福宝儿也是一愣，福元贝？她慢慢转头看过去，就看到那中年女人，正低着头攥住手，不敢看他们，显然是也认出来了。
福元贝看起来过得不太好，今年她应该是四十六岁，却像个快六十的老太太，一脸沧桑，穿得也很朴素。
蒋凤霞看到孙女这样，心里也是不太好受，接到老大的死讯后，他们也托人打听过，福元贝放不下还在坐牢的哥哥，嫁的丈夫虽然是个老光棍，但是对她很好，她又有了孩子，所以不愿意回老家。
就这样，再没联系过，一别就是三十年。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福宝儿带着她们上了车，福元贝一开始不肯，但是蒋凤霞拉着她的手是那么温暖，让她没舍得松开。
“走吧，去家里坐坐。”福宝儿驱车，返回福家。
很快就到了家，福元贝很拘谨，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再见到这些亲人，还是在差距如此大的情况下，这四合院，得多少钱啊，而且还装修得这么气派。
福糖糖好奇地打量这个女人，妈妈说这是她大姨，怎么看起来像奶奶一样。
福元贝也在打量这个九岁的孩子，和福宝儿很像，一看就是娇宠长大的小公主，跟她家的孩子一比，真是天上地下。
福家是发了吗？福元贝从来没关注过报纸新闻，多年来都是在村子里待着很少出来，要不是丈夫死了，儿子要结婚，她也不会接受别人的介绍，来首都给人当保姆。
福元贝心里没有攀亲戚的想法，也不打算告诉家里，虽然他们不富裕，但是也挺有骨气的。
“喝点水吧，”福宝儿递过杯子，“这么多年，怎么没联系过家里？”
福元贝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真的被生活磨没了所有的棱角，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张牙舞爪的姑娘了，“也没什么事，就没联系，你们都挺好的吧？”
“都挺好，你们呢？”蒋凤霞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元佑呢？他还好吗？”
提到哥哥，福元贝来了些精神，“我哥挺好的，出来后正好赶上南下的热潮，就去做生意了，虽然没赚大钱，但是也够吃喝了。”
福元佑想帮妹妹，但是福元贝坚定拒绝了，要不是她，哥哥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他那么骄傲的人，本该读大学，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现在却每天早出晚归，嗓子都喊哑了才能卖出去几件衣服。
看着福元贝这样子，福宝儿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命运弄人啊。
“那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给人当保姆，不好回去太晚了，”福元贝站起来，冲大家笑笑，“今天多谢......多谢奶奶，还有宝儿了。”
说完，福元贝也不管大家的挽留，低着头走了，福宝儿有心想送，但是她跑得很快，已经消失在胡同里。
福宝儿没去追，也许在福元贝心里，这样就可以了，她并不想和以前的人有联系。
蒋凤霞直叹气，又想起了早逝的大儿子。
“好了奶，以前的事别想了。”
有时候，相逢未必要相认，这应该是福元贝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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