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恪不知道岳栖鸣是基于什么样的判断来相信他，顾清恪哼了一声在风雪之中矫若猿猴徒手攀援上了崖壁，消失在雪花遮掩的视线之后。
“师尊，这人真是不知好歹。”陶绯看上去又急又气。
“方才他使的登云梯，比你师兄温流的都要俊俏不少。”岳栖鸣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便举步朝那山壁走去。
“师尊你也要上去？”陶绯不想又和顾清恪同处一室，处处受气。
岳栖鸣从空中丢下来一句话：“你猜顾清恪为什么不在这里多说一句话？”
陶绯猛然抬头看到远处诡异的黑云翻滚着过来，才想起雷阵到来可不管现在山谷之间是下雨下雪还是晴天。
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出现在山洞，果然对上了顾清恪戏谑的目光。
陶绯赶紧爬起来，故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师尊身边悄悄坐下。
“既然已经知道你师尊的用意，你可有解开心结？”
不知道他们之前都谈到了什么，陶绯见自己师尊这么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话，他却爱理不理，十分不受用。
“陶绯，煮一壶茶来。”
陶绯看看师尊看看顾清恪，一撇嘴不情不愿地从乾坤袖内拿出一个钧瓷小茶壶去洞口采新鲜的雪。
“栖鸣仙尊不必这么在意我的脸面，低贱平民没有什么脸面。”顾清恪不想与人谈话都像是受人恩惠。
“其实我们都一样……”
“打住。休要说什么天地之间众生皆平等的话，耳朵都听腻了。上位者俯瞰人间，草木蝼蚁和人差不多高，可不就是众生皆平等吗？一样的不重要，一样的下贱。”顾清恪不接受自认为高贵的教化，把岳栖鸣的话抢了白。
刚才翻滚过来的乌云和那天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有听见轰隆的声响。
岳栖鸣知他心中此时顽固不化，不欲针锋相对围着这个话题打转：“耳朵都听腻了，那是哪位仙尊跟你讲过呢？”
哪位？还有哪位？不就是那个伪君子沈离山吗？
顾清恪拨弄着塘里的火，飞上来一串火星，瞬间化为烟灰。
“这样伪善的人多了，到处有人抱着这番话当做真理要来感化人。就好像只要拿了这番话，就能降除了世间所有的恶。多么自大。”
“那就事论事，我们之间也没有多熟，算不上有交情。可沈离山不一样。”岳栖鸣提到了沈离山，顾清恪选择了沉默，没有急着反驳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上次的谈话结束得并不愉快，岳栖鸣知道他内心其实还挺敏感。
“你有求于我。”跳过了中间很多思考的步骤，顾清恪的话毫不留情扯下岳栖鸣的幌子。不留一丝退路和客套的可能。
他果然聪慧得让人害怕，岳栖鸣点了点头：“确实。”
“你确定，他值得逍遥山骄傲的冷月栖鸣仙尊低下头来说有求于我？”顾清恪嘴角泄露出不屑，谎话，怎么可能。
越是受苦多的人防备心越重，漂泊在外的顾清恪脾气怪些说话冲些也没有什么稀奇。岳栖鸣心中念着师兄嘱咐他的话，按下心中的不悦，轻声说：“于你而言，那几年的师徒情分不浅。于我而言，几百年的情谊不谓不深。”
顾清恪想起他们曾经一起把酒喝茶烛火下促膝长谈，自己站在门外朝里望，果然是一副情深义重的好模样。
他唇齿间的声音加重了些：“相信仙尊是那样重情义的人。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几百年，几年，孰重孰轻，谁厚谁薄，一眼就看得出来了。哪里需要你在这里一再强调。沈离山你好运气好福气，多的是要为你搏命拼命的人。
岳栖鸣没有嗅到话里别的别扭，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此番回到逍遥山，在一本远古的典籍上找到关于窥天境的一些描述。里面说道，如果要进入秘境除了可以借助月辉三之外，还需要一位和里面有莫大关联的人才行。”
“什么意思？想利用我？”顾清恪想到秘境中遇到的那个心狠手辣的身影，不由心中一寒。
岳栖鸣明人不说暗话：“你见到他了？”
顾清恪不知道他说的他是谁：“谁？”
是沈离山还是顾清恪？
“你方才的表情告诉我，你肯定见过里面另外一个你自己。”刚才在顾清恪的脸上读到了，他在惶惑他在害怕。
岳栖鸣听沈离山说起过，里面那个世界的主宰是顾清恪。
突然被看得后背发凉，顾清恪像是被洞穿了秘密，果然几百年的眼睛就是比较毒辣。他看到一个完全疯魔的自己，见到和自己一样的人会毫不留情地毁灭。他感到害怕。
“为什么会有？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和我长得一样？不……稍微有点不一样……”
愿意谈论就是好的开始：“为什么我们不是很清楚，毕竟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和理由。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你和里面的人有非常大的关联。或许会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共鸣。”
“为什么是我？”顾清恪想问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而不是陶绯，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一定得是我？
岳栖鸣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在那个幻境里，我们都不在了。”
我们？什么叫我们？
“就是你认识的沈离山认识的无量门的逍遥山的所有的人，都不在了。”
不在了？所有人？
沈离山也不在了吗？
“是的，你没有听错。所有人，包括我和沈离山。”
被谁杀了吗？谁？顾清恪？我吗？
顾清恪想到这里心神一震：“我？”
他现在也不过是个二十不到的小孩，他还不能承受这种复杂的故事吧。岳栖鸣简单说道：“这是个幻境，所以可能会发生任何事情。你不要用现实世界的规则来衡量。里面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所以，沈离山那么惧怕自己，也和那个顾清恪有关。所以自己看到的那个沈离山是真的沈离山？
雷声终于挣破束缚，轰然炸响在头顶，电光闪烁一时天地黑白疯狂交替，雷劈之声不绝于耳。
还有惨叫。
“啊！师尊救我！”
陶绯头发已经炸开，跌跌撞撞扑进山洞，一串闪电跟在后面好不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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