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血迹和泥土沾满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人，陈寅露出一个笑。
而此时，小鬼子也全都围了上来。
陈寅捏着照片咯咯大笑起来，眼中泛起泪花，一口咬掉手榴弹的保险栓。
轰——
炮火以他为中心，鲜红的颜色瞬时吞没了周围的鬼子。
血肉横飞，傅一清一时竟分不清他与小鬼子的尸体。
曾经，她也踏过这样的尸山血海，才换来短短几十年的和平。
傅一清眼中含泪，她恨战争，讨厌战争。
眼前画面再度回到了最初，两个小战士说出了同样的话又被踹到战壕里去。
陈寅的腿还是被炸没了。
历史在重演。
这些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的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人，在重复着自己的执念。
硝烟声再度响起，傅一清敛住情绪，起势，勾住了陈寅的亡魂。
“姑娘，你是谁？这边在打仗，危险着呢，往那边去，跑快点，或者我送你。”
陈寅脏脏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坚定而充满希冀。
傅一清勉强勾起嘴角，“你死了。”
“……什么？小姑娘，你怎么还乱说话呢？我还没杀敌呢，怎么会死，要死也是死在战场上啊！”
陈寅很激动。
傅一清指着一边的满地血肉，“你刚刚死了，用手榴弹把自己和敌人炸死了，连尸骨都没能留下。”
那里还泛着血雾，陈寅瞳孔紧缩，像是才回忆起来一样，满目不可置信，“我死了，杀敌死了。”
“是，还记得你的孩子吗？”傅一清声音放柔。
陈寅点点头，紧接着眼眶红了，眼底却依然亮着坚定的光：“记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见我的亡魂的，但是你一定有办法告诉他我的话，对吗？”
傅一清哽咽点头，“嗯，不但能，还能让你们见上面。”
“真的？”陈寅不敢相信。
“真的，跟着我。”傅一清往前走着。
入定似的傅一清猛然睁眼，不等两人说话，又燃了一张黄符，一个模糊的身影现身，站在陈程父亲的床头。
“父亲！”刚刚还了无生机的老人脸上突然焕发生机，眼睛清亮，坐起身子激动的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
陈寅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都已经老成这样子了。
回头看了一眼傅一清，见傅一清点点头，便仔细打量老人，当看到老人那耳垂上的一颗红痣后，抱着孩子一阵心疼。
“小宝，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父亲，我们有八十三年没见过了，我都九十了。”老人满脸孺慕，如同孩童。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打跑敌人了吗？富强了吗？”
“打跑了，富强了，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人人可以欺负的时候了，再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了。父亲，我想你啊……”
老人哇哇大哭，“我连你的尸骨都找不到啊，只能走你没完成的路，但被子弹打好痛，被刀砍也好痛，父亲，我终于要来见你了……”
陈程已经在一旁泣不成声，他从来不知道伟岸严肃的父亲这么怕疼，也是个会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孩子。
一屋子人鬼哭成一团，傅一清看得眼睛生涩，撇过了头，荀宴伸手揽住了她。
“别难过。”他说。
“……只要有人，战争就无法避免，我们只能让自身变得更强，才不会让人欺负，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傅一清忍不住笑，“很好，都转世了，还把我的话记得这么牢。”
荀宴轻笑，“是，一拳打得百拳开。”
傅一清心情一下舒爽了，再转头，陈程一家子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老头脸上的光泽也在一瞬间失去。
瞳孔的生气也散去了，不多时，屋子里出现了老人的魂魄，拉着陈寅的手，笑得很是开心。
刚平复的陈程又是大哭，这回，他真的永远失去了父亲。
老人看着陈程叹气，而陈寅则是走到傅一清跟前，“同志，你是有本事的道士，我想求你一件事。”
“您说。”
“那一次战役，我们一个连的兄弟都没回来，他们的亡魂也许到现在还在重复经历着当年的痛苦。”
陈寅脸上是不忍，是难受，“如果可以，可不可以求你帮帮他们，让他们好好投胎。”
“好，您安心去投胎吧。”傅一清淡笑，指指旁边准备勾魂的两个鬼差。
“好，同志，我代表战士们感谢你！”陈寅说罢，抬手朝她敬了个礼。
这才跟着黑白鬼差入地府。
魂都走了，陈程还在哭，傅一清害怕他一把年纪哭出毛病来，便道，“你的父亲是喜丧，死前没受什么痛苦，刚刚也和父亲见到了面，现在投胎去了。”
陈程的哭声才止住，抹着眼泪过来握住傅一清的手不停感谢。
“谢谢你，傅大师，要不是你，我父亲肯定会带着遗憾走，您看您要多少钱？”
“不要钱。”处理这种事情还是她占便宜了，怎么还能要钱。
陈程没料到，愣了一下，不要钱那可不好办，他们这种人最怕人情债。
“傅大师难道是有别的事？”陈程试探了一句。
傅一清看了他一眼，说道：“是有一件事，可能还只有你能做到。”
陈程眉头立马皱的能夹死苍蝇，“大师有什么事？要是我能帮上，就尽量帮。”
“可不是我的事，是国家的事，也是你家的事。”
傅一清才说完，陈程就变了脸色，“我是不会做什么危害——”
傅一清抬手打断陈程的话。
“是您的父亲说，他死的地方发生一场战役，所有战士都没回来，他想让英魂们得到安放，想让战士们的亡魂进入轮回。”
“我能做到后面的事，但做不到前面的事。”
陈程一听，顿时面露愧色，是他想歪了，心底开始对傅一清有佩服之意。
“一定一定，但是地址在哪里，您知道吗？”
“知道，在东海，长江入海口与樱花国连接之处。”
傅一清掐指算着，算出来的东西让她眉宇一皱。
那里不止有战士的英魂，还有敌人的亡魂，还在我们的土地上作祟，需要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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