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秦副科长，你不要这样……
有时候，能把目标控制在一个分段上，也是极其了不得的存在。
章梧桐毫无疑问就是这种人。
为了以防万一，秦河如特意重新看了一遍。
上面给出的数据，的确表明章梧桐每个月都完成了采购指标，并且每个月的采购指标金额有时正好，有时多一点，至多不超过一分钱。
这就有点夸张了。
一斤蔬菜都几分钱了呢，从没超过一分钱，可见这是有意而为之。
一瞬间，秦河如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很大的答案。
也许，这个章梧桐和陈建强一样，受到了朱老二的排挤，以至于他每个月都不愿意超额完成。
当然，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得问一下才知道。
“章梧桐，过来一下。”
秦河如头也不抬的说道。
下一秒，一个偏瘦，不怎么高，长得清秀的男子便走了出来。
来到身前，秦河如才抬头打量起他。
尽管没有站起来，他仍旧能大概看出章梧桐的真实身高，一米七左右。
面容偏柔和，嘴角边上有两个小酒窝，加上脸很白皙，完全就是一副女生的容貌，要是头发再长一点，他若不说话，完全可以将他当成女人。
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之后，秦河如笑道：“梧桐，怎么样，三组的环境还适应吗？”
章梧桐给他的第一感觉，是好看。
真的，就是好看。
给一个男人好看的标签，着实有些奇怪，可事实就是如此。
“挺好的啊。”
章梧桐的声音很好听。
不似男人那般粗犷，没有女人那样的娇柔，更像是两种声音的结合体，中性声音。
“那就好。”
秦河如没有直入话题，而是先和他聊了一些家常话题。
过后，才正式进入话题。
“梧桐，你来三组多久了？”
章梧桐略微思考过后，用不确信的声音迟疑回道：“大概两三年了吧。”
“两三年？”秦河如挑了挑眉。
“来了两三年，怎么还会是二级办事员呢？”
三四组是晋升最快的组，一般来说，只要不偷懒，都能在第二三年的时候成为一级办事员。
只有之后的科员级别，才是真正的难关。
“是不是上面有人压着？”秦河如旁敲侧击。
章梧桐抿着嘴，头歪了歪：“好像没有吧。”
好像？
秦河如嘴角抽搐了一下。
有没有针对自己都不知道吗？
他只好将话说得明白一些：“我看了一下资料，你的能力很强，每个月都能完成采购指标，这个是非常值得表演的，但是……”
一个但是，就表明转折来了。
秦河如先是停顿了一下，才不疾不徐的开口：“为什么你每个月完成的采购金额，正好就是分配下来的采购指标呢？”
说罢，他直愣愣的盯着章梧桐看。
“有问题吗？”
没想到，后者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有问题吗？
好像……没有问题。
秦河如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是啊，一点问题都没有，指标是完成了。
可是……就不能多一些吗？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每次都刚刚好呢？”
“可是我完成了呀？”
“这不是完不完成的问题，而是伱想不想升级别，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待在二级办事员不动吗？”
秦河如算是看出来了。
没人针对章梧桐。
这人之所以每次都卡得那么准，完全就是他自己想那么做的。
这是他想不通的一点。
如果想安安稳稳的，大可以去一二组，或者五六组。不危险，熬一下资历，一级办事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资历够老，二级科员也不是梦，完全不必来三四组。
可是来了三四组，为什么会是一副咸鱼的模样呢？
“这个……能升的话肯定是最好的嘛，要是升不上去就算了。”章梧桐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
“不是能升最好，而是一定要升上去，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也要为你父母想想啊。”
秦河如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导：“你想啊，你要是能成为一级办事员，每个月就能多好几块钱呢，几块钱，足够买几斤猪肉了，你把这些钱拿去买猪肉然后孝敬父母，他不香吗？”
“如果你一不小心成为了二级科员，那就更多了，那样你就有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章梧桐很厉害，他不想错过这么一个人才。
光有一个陈建强不行，再则，人才这东西，多多益善嘛。
章梧桐小声嘀咕：“你都说了是一不小心，而不是必然。既然不是肯定，那我干嘛那么努力？二级办事员的工资和一级办事员的工资差不了多少，不缺那几块钱。”
啊这！
秦河如被他的话惊呆了。
这人！思想有问题。
不是都提倡劳动最光荣嘛，这人怎么……怎么……怎么和我有点像啊。
咳咳。
“几块钱也是多，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几块钱看着不算多，但是一年呢，十年呢？这么一看，是不是就很多了？”秦河如谆谆教诲着。
“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还不好说呢。”面对这个问题，章梧桐十分洒脱。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活不了那么久，你也可以把钱攒下来，给你父母用，给你妻儿用。”
“对了，你结婚了没有？”
说到这里，秦河如才发觉自己对他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姓名、性别和级别之外，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这太不应该了。
章梧桐摇了摇头：“还没结婚。”
一听没结婚，秦河如就准备画大饼了。
谁料……
“把钱留给我父母用，还是算了吧。他们早就离婚了，都不要我了。”
章梧桐表面不在意，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多了一丝悲凉，落寞。
一句话，就讲秦河如所有准备说的，全部堵回去了。
原来如此。
他就说嘛，这个章梧桐太奇怪了。
感情是家庭破碎，受伤的孩子啊。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话去安慰对方。
“那你……打算一辈子都待在二级办事员吗？”
章梧桐想了想，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河如不赞同这个话：“生活是我们自己的，你不能因为父母的原因，而让自己的生活一团糟。我觉得你应该振作起来，好好工作，赚钱，然后娶媳妇儿。”
章梧桐眼神不变，淡淡开口：“再看吧，娶媳妇儿什么的大可不必。”
额……
秦河如拿他实在没招了。
“科长，你还有其他事吗？”张若楠轻声问道。
“这个……”秦河如摸着下巴思考。
他的本意，是想把章梧桐叫过来看看是不是因为朱老二的缘故，才一直把采购金额控制在采购指标线上。
然而事实出乎他意料。
压根就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家庭原因。
既然如此，那就得慢慢来。
像这种人，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内心充满了戒备，你越是说什么，他们就越是抵触。
不急，慢慢来。
想到这儿，秦河如才说话。
“没什么事了。”
“那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嗯好。”
章梧桐的这个行为，让秦河如不禁感觉错愕。
别人有机会和他说话，都是巴不得多说一些。
章梧桐倒好，不献殷勤，也不恭维。
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太奇怪了。
秦河如望着他的背影，直摇头。
名字奇怪，长相奇怪，性格也奇怪。
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就在他沉思之际，眼角不经意的扫视，却看见几个人从门口进来。
这不由得让秦河如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站住！”
秦河如大喝一声。
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出去的胡大兴，二麻子等人。
他还以为他们是下村采购了呢，居然又回来了。
好大的胆子。
“回来做什么？不知道你们这个月的采购指标没有完成吗。”秦河如呵斥道。
胡大兴等人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科长我们冤枉啊。”
几人开始诉苦。
“是啊，不是我们不想去，我们去了。但是去到仓管那里的时候，人家说自行车都被借完了，我们也没办法。”
借完了？
秦河如不相信他们说的。
仓管那边的自行车，每天有一大半都是他们采购科的人在用。
现在是月末，完成采购指标了的人几乎都不会去下村采购。而没有完成采购指标的，只有二组和三组。
也就是说，自行车不可能不够用，甚至会有多余的。
不过……
胡大兴等人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
况且，他们没有那个必要，也没有那个胆子骗自己。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猫腻。
当即，秦河如起身来到几人身前询问。
“二组的人也没借到自行车吗？”
胡大兴说道：“他们在我们之前，借到了。然后等到我们去借的时候，仓管说自行车没有了。”
秦河如眉头紧皱：“我带你们过去。”
自行车不可能不够用。
二组的人借到了，偏偏他三组的人借不到，这就奇怪了。
走路的时候，秦河如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片段。
张副科长和五六组的副科长关系好，和一二组的副科长关系不好。
年会的时候，一二组副科长坐在一起，四五六组副科长坐在一起。
早上王富贵说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盯着一二组副科长。
现在，在自行车够用的情况下，二组的人借到了，他三组的人借不到。
难道……
秦河如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一二组的副科长不是王富贵的人，或者说，不是厂长的人，他们李副处长那边的人。
只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的清。
为什么不借自行车，很好理解。
因为采购科即将不归李副处长管，在这里刁难很正常。
借给二组的人，则是因为二组副科长是李副厂长那边的人。仓管的那位，正好又是李副厂长的亲戚。
想通后，秦河如停下脚步。
“胡大兴，你去科长那边，把这件事告诉他。”
“好。”
胡大兴答应过后，小跑着离开。
见此，秦河如才继续带着人往仓管走。
这些事涉及到了高层博弈，他这种小人物，还是少插手为妙。
不过人都带来了，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真要那样，以后他还怎么带队伍？
仓管。
秦河如大摇大摆的来到登记处。
“我要借自行车。”
登记之人一看，便知道这是新上任的副科长秦河如。
“真是对不住了，秦副科长，自行车已经没有了。”
“没有？”秦河如露出讥讽之色：“是没有，还是你们不打算借？”
“是真的没有了。”登记之人解释道：“早上我们清点的时候发现有一批自行车出了问题，现在都被拉去维修部维修去了。如果要借自行车的话，可能要等两天。”
秦河如淡漠道：“那为什么刚刚二组的人能借到自行车？”
登记之人十分不耐烦：“我不是说了吗？有一批自行车坏了，二组的人借到那是他们运气好，谁让秦副科长你的人来这么晚呢？”
“哦~”
秦河如拉长了尾音。
随即变得冷漠无比。
“让你们科长过来，我要跟他说。”
“科长很忙，现在没时间。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跟我说，借自行车的话还是算了，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自行车被拉去维修了。”
登记之人态度强硬，完全不给面子。
他眼神中，有着微不可查的嘲讽之色。
秦河如似乎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说道：“要是我今天必须要借自行车呢？”
其他时候他不管，这两天他必须要用到自行车。
没有自行车，那么六个组里，只有他负责的这个组完不成业绩。即便他是新上任的，有理由撇清责任，可是在旁人看来，他就是能力不行，仍旧会不可避免的小视他。
“秦副科长，你不要为难我。”
“我没有为难你，让你们科长过来，我要和他说。”
“科长很忙，现在没时间，你或许可以下午来看看。”
“我说，让你把你们科长叫来。”
秦河如态度强硬，丝毫不给对方留面子。
“你没有听清我的意思吗？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麻烦你看清你的身份，你不够资格和我说话。”
“去把你们科长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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