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说了半天，不见谢周生说话，扭头去看他。
见他抱着谢宝生站在巷道里。
这会儿暮色沉沉。
巷道一侧的人家挑了灯笼在门前。
光亮从他身后透过来，将他的表情隐藏在阴影里。
婶子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吓到。
忙又补充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观主不是那等小气的，只要你们诚心实意的过去道歉，她也不会跟你们计较的。”
谢周生将谢宝生往上抱了抱：“是，我会过去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婶子觉得谢周生的语气跟刚才不太一样了，好似夹杂了难以言说的兴奋与渴望。
李氏在院门口焦急地等着。
谢周生抱着谢宝生刚转过拐角，她便赶忙迎了上去。
“周生，宝生怎么样了？”
谢宝生奄奄地缩在谢周生怀里，眼神呆呆的。
李氏见他醒着却是惊喜：“醒了！没事了没事了！宝生没事了！”
说着伸手接过谢宝生，拿脸贴着谢宝生的脸颊。
谢周生见状也没多说，回去将谢宝生房间里的炭盆拿了出来。
炭盆里的碳挺足的，但有些潮湿，挤搭在一起确实容易沤烟。
李氏现在对房间是心有余悸，抱着谢宝生站在谢周生身边，见状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一群蛇蝎心肠的人！还说什么帮忙，这么湿的炭火就往房间里放，还把门窗关得紧紧的，这不就是故意要害我宝生吗！
真当我孤儿寡母好欺负的吗！赶明儿我让王府的人把这群人全都给抓起来！”
谢周生正在生火。
炭盆里的炭虽然是湿的，但还有些火星，他在院子里寻了些干草丝放在上面。
烟气上升之时吹几下便是火苗。
谢周生一边往里面加细小的干树枝，一边不赞同地看着李氏：“娘，人家帮了咱们许多，你不要恶意揣测。”
李氏不服气：“宝生都差点没了，我哪里说错了！”
谢周生皱眉道：“她们在时没出事，走了就出事，说到底是咱们疏忽，往后小心点就是了，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娘你不要将人都得罪了。”
李氏还是不服气，但谢周生说得有道理，她也只能闭嘴。
三个仆从虽然将放在李氏房间里值钱的家当全都偷走了。
但放在外面的一些实用物什以及食物还在。
谢周生在里面找出半袋大米和红豆，倒出一些在小锅里。
又从院子里的水井里打出半桶水，淘洗了放到已经燃起来的火炉上。
李氏看得惊讶：“儿啊，你几时学会的做饭？”
谢周生道：“路上无事，醒来时偶尔会看到两个妈妈做饭。”
李氏既心酸又欣慰：“可怜我儿要学这些，你这样聪慧，不该用在这上面的。”
谢周生沉默了下，问道：“娘，咱们家现在还有多少银钱？”
李氏愣了下：“我，我还没算过。”
她才意识到这件事十分紧迫，赶忙把谢宝生放回床上，将宅子上上下下查找一圈，又在自己身上仔仔细细摸过，最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钱袋子。
“只有这三两左右的碎银了，要不是我压着枕头下面，连这点也要被那三个恶奴给盗走了！”
李氏愤愤地说着。
这时候，食物已经煮好。
谢周生正在谢运生房间给他喂饭。
闻言，他沉默了下道：“三两碎银太少了，娘，大哥，三日后便是春闱科考，我想去。”
李氏愣了下：“可你都没有去考乡试，不是秀才更不是举人，现在怎么去春闱？”
谢周生看向谢运生：“大哥，我想顶替你的身份去考。”
李氏吓了一跳，虽说她也有心让谢周生去科考，可那是要等他一级一级考过来才行啊。
现在就去，还是冒名顶替………
“这，这要是被查出来，可是要杀头的吧？”
谢周生道：“三两银子实在太少，我们日常生活尚且不够用，何况大哥和小弟都需要人照顾，尤其是大哥的病，不能再拖了。”
谢周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李氏和谢运生的表情，继续道：“大哥病成这样，已是不能前去参加科考，这么重要的名额被白白丢弃实在可惜，不如给我。
我此去若是落榜，没有任何损失。
但若是高中，咱们家就不必如此困苦了。”
李氏听得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要是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
谢周生道：“据我所知通州过来参加春闱的人算上大哥不过三五人。
春闱那日是随机分配位置，全国几百举子齐聚京城，被通州来的三五人撞见是很难的。
何况我同大哥身量接近，到时我穿上大哥衣服，尽量不露脸便是了。”
李氏听得连连点头：“依你！依你！若是你去，定能高中！如此，我也不用受三年的苦了！”
谢周生看向谢运生：“大哥，你可同意？”
谢运生牙都要咬碎了。
抢了他的救命灵药，还要抢他的举人身份去参加科考！
他简直都想跳起来揪着李氏的衣襟质问她，为什么要把灵药给老二！
那灵药要是给他还用得着冒杀头的罪，要他老二去科考吗！
“大哥不愿吗？”见谢运生不吭声，谢周生道，“此事确实干系重大，大哥有所顾虑也是应当，那这件事就算了，我明日便去城里找事情做，只是娘明日也要去王府当差了，只有三两银子，便是请人来家里照看，也请不了几日。
到时，恐怕连下锅的豆米也没了。”
李氏一听急了，抓着谢运生劝道：“运生，你就听你弟弟的吧，你看你现在你这个样子，咱们家能指望的就只有你弟弟了！
博一把，咱们顷刻就能翻身，不然还要等三年，三年的苦日子倒是没什么，熬一熬总能熬过去，可你这病还不知能不能挺过三年呢！”
李氏不知道谢运生已经知道了全部，只当找的借口糊弄过去了，说话也没个顾忌。
谢运生心里更是大恨。
但事已至此，他不同意就只能等死。
只能博一博了。
谢运生点头后，谢周生也松了口气。
他确实有逼迫谢运生的意思。
但他别无选择。
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消失的痛苦，只一次便够了。
得上天垂怜，给他第二次机会。
那他便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什么血亲兄妹！
他就是要她！
他要用权利将她禁锢在身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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